年人会搞出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花样。但也只有少年人会为了讨这没道理的一点吉利,去真的备二十里的金玉红聘。
费劲巴拉地做完,然后偷偷地藏在心里,谁也不告诉,满怀甜蜜的自豪,就好像做了这天下最值得骄傲的事。
风临曾经是这样的。
她曾就是这样期待、这样欢喜的盼着子徽仪嫁给自己。虽然那时她已受了很多磋磨,但在爱上,她永远热诚。她会做整个武朝最好最好的妻子,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他们会在满府炽热的红中取一缕青丝结发,珍重地收入锦囊之中,许下一世的誓言,然后从此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而现在,满地褪色的红绸塌垂在礼匣之上,凄凄凉凉地散在冰冷地砖。
一腔热诚研做墨,金笔蘸了蘸,在一场戏耍上写下心灰意冷的‘完’字。
风临看着这一地红聘,忽然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很久之后,风临才再开口:“姑姑,你问我今后作何打算是么,其实不必问。如果不想这样活下去,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子丞相抬起头,对着风临缓缓地举起手,十个手指相触合拢,深深一礼。
风临长出一口气,道:“姑姑,做我的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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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走后,风临独自入映辉殿去寻寒江。听人说她只能宿在这里的偏殿,一旦挪动,就会惶惶惊叫。
最先推开门时,风临没看到寒江,是在下一瞬她察觉异样后,门边传来一声压低的哑音:“是谁!”
风临去看,见寒江躲在门后,睁着两只眼睛看她,手里攥着一把剪刀,刀尖对着她。
风临说:“寒江,你不认得我了么?”
寒江定定盯了她一会儿,道:“我认得你……”
风临微喜,连忙道:“寒江——”
“你是他们的狗!”
风临僵在了那里。
寒江抓着剪子激动道:“你们又来抓人了是不是!可恶的奸人!歹人!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们!”
她猛地剪子丢向风临,尔后极速跑回榻上,抓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喊道:“没有做!没有做!”
“我们殿下没有做!”
“她不会!都是你们在污蔑她!她是将军!她才不会!你们知道她什么,你们都没见过她!这么多年,我比你们谁都清楚!你们污蔑她污蔑她!”
“啊啊啊!平康、平康你腿断了、平康腿断了!你们把他打断了!没做啊他没有做,我们都没有做!”
风临颤着向前迈了一步,“寒……江……”
哪想就是这一步,却令寒江尖叫起来,她在被子里发出极凄惨的哀嚎,抓着头发道:“不要!不要对我动刑!!!”
可是极快的,一大把泪水沾满了寒江的脸,她还是在尖叫,却是喊道:“就算你们打死了我,没做的事,就是没做!!”
风临的脸在这一刻彻底惨白。
茫茫泪水沿着床榻倾泻过来,彻底淹没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的偏殿。银川端着安神汤进去,委婉地将她拉了出来,好像说寒江现在没办法见人。
不确定,因为风临那时已听不太清了。
寒江的泪水和尖叫铺了一条路,风临走在这路上,迈出门槛,便见到了黑茫茫的大夜。
她这一晚再不能做任何事,她好像也变得没地方可去了,不能进到屋里去,也不能回家。
风临恍恍惚惚地走到宫殿外,在满目的黑里,她终于望到了一抹黯淡的红。
茫然的她好像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于是风临走下长阶,跨过一个个系红绸的礼箱,走到了满当当的庭院中间,走进了曾经的美好祈盼。
她在一地聘礼中,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