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摇曳,锦盒如山,龙凤花烛四窜的火苗中,印出妆奁前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婀娜的身段在及腰的墨发间若隐若现,宫墙深深,泪目四溢。
苏向宁执着螺子黛的手靠在眉尖,迟迟没有动作。
珠帘氤氲,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颠,一滴泪沿着脸颊,落入嘴里。
“如莲,母妃呢?”
“……”
“你便是不说,本宫也知道。今日出降,别让她捣鼓药罐子了。”
“是。”
如莲出去,苏向宁放下螺子黛,铜镜微光里,映出一张娇若桃花的梨颊,苏向宁探手抚上脸庞,半晌,轻声问另一个垂着头的宫女:“本宫美吗?”
小丫鬟先是一愣,随后露出艳慕的神色:“公主自然是顶顶美的,奴婢从没见过比公主更美的女子。”
闻言,苏向宁微微勾唇:“可本宫宁愿生的粗鄙些。”
话落,纤长的指甲微微发了力,一道红痕在颊侧骤然而成,霎时,鼓鼓血珠似决了堤的洪水,恍然如血泪,滚滚融入血红的嫁衣。
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大惊,声音也跟着发抖:“公主!大喜的日子,莫要由着性子……”
苏向宁扫了一眼她们,抬手挡住颤抖着递来的帕子,手指沿着那道血痕一同垂下。
最后一滴泪落尽,苏向宁冰凉凉叹道:“生在帝王家,竟是连身体都由不得自己了。”
宫中有一辛秘,苏向宁诞生之时,天庭盛怒,经久不衰的太阳竟在那日被云层吐了个干净,天幕黑压压的往下登,近乎压断钦天监那些老顽固的身腰。
皇帝大怒,提剑欲亲手斩了她这个祸根。但她命硬,手起刀落,剑只在背部刻下深深的血痕,只为她留了满身的草药味,却没夺了她性命。
她的生母慧妃自此疯癫,皇帝心烦意乱,将她们锁在祥瑞宫,十五载,宫锁扣落,荒草萋萋,她成了慧妃泄愤的器物。
慧妃极擅长制毒,她年幼落下了病根,母后便在宫中开出一块儿荒地,岁岁春日绿草如茵,碗碗汤汁几欲夺命。
不知该说好还是道坏,就是这般折磨,她的身体竟然渐渐有所好转,大抵真如钦天监说的,她就是个灾星,杀不死的灾星。
终于,及笄这年,灾星所携的厄运降临了。
前些日子,北宁带了万分赤诚来与南蔚谈水路一事,父皇私心深重,妄自尊大,死咬不放,竟亲手杀了北宁使者,北宁借机举兵,一路南上,不日就破了三座城池。
可恨振国大将军刘氏,带兵懒散,逼着父皇赐他那呆傻的长子一个公主,寓意天降富贵,方可险中求绝机。
那年事情压的紧实,钦天监人人守口如瓶,除了皑皑朱墙,几乎没人知道这段辛秘。
大好的时机,父皇怎会错过,提笔墨染,婚书成。
那日她前脚放下药碗,后脚宫锁坠落,一个穿得明黄黄的男人背手而来。
他在自己三步外停下,如鹰的眼神令她发慌。他先是赞叹:“确实生的美。”而后一顿,又道:“宫中留你至今日,吃喝皆有所供,你也该知恩才是。”
直到太监吊着嗓子宣了旨,苏向宁才回过神。
“儿臣遵旨。”她久久跪伏在地,那抹明黄探过门槛,她才起身。
望着院外破败的残垣,苏向宁红唇勾出一抹明艳,父皇算盘是打的好,可她怎会让他如愿呢。
一个傻子,能奈她何,只要出了这皇城,总有法子逃脱。
只是这脸……太过扎眼了。
苏向宁还在想要不要再来几道,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接着是短兵相接的凄惨。
“发生何事了?”苏向宁蹙眉而起。
“敌……敌军杀进来了!”如莲颠簸的声音从门前传来,屋内紧随着大乱,刚刚还在她三步外缩头缩脑的丫鬟婆子,此刻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狸猫,四处乱窜,涌向各处摆放的聘礼。
苏向宁眼中泛起精光,她飞速脱了艳红的嫁衣,抱着早已备好的细软绕到稍间,从那里的暗门翻去了后院。
前院的血河蔓延开来,蜿蜒曲折探进后院。苏向宁支愣着耳朵,屏气凝神放轻步子。
幼时贪玩,在祥瑞宫后院偶然寻得一个密道,后来的许多岁,那里都是她出逃的念想。只是当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圣旨来的措手不及。
但今日,那道东方来了,所幸,一切都不迟。
苏向宁眼中迸出希冀,她脚下的步子愈发轻缓,终于,在北宁士兵到来前,她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密道。
石门带去了沉睡许久之后的嘶哑,灰尘在那道愈来愈淡的光影中纷纷坠落,唯有一粒,挣扎跃跳,拼命去追寻心中的光辉。
密道多年未通人,鼠蛇成群,毒虫四窜,苏向宁执着火折子,心中竟探不到半分胆怯,摸索着墙沿,一路磕磕绊绊,直到月光升起,余韵清明,她曲着手肘,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