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些沙哑的低唤。
苏向宁以为裴敛是渴了,又给他另倒了一杯水,端着进屋。
“苏姑娘……冒昧问一下,姑娘家中可有男子?”
听到推门声,裴敛原本盯着床顶的头飞快偏向里侧,被子掩盖了大半口鼻,他声音闷闷问。
苏向宁莫名其妙,摇了摇头,“没有。”大爹这几日腿脚不利索,一直躺在床上,帮不上什么忙。
“公子是有甚需要搭手的么?”
苏向宁在离床三步外停下步子,轻声问。
“……没有。”裴敛顿了几顿,语气僵硬。
苏向宁点点头,把水杯放在桌前,日头推到了树梢,大娘还没回来,她打算去河边瞧瞧。
“姑娘留步!”
刚跨出门槛,身后有声音响起,急切且窘迫。
“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本、我……我想如厕……”裴敛嗫嚅,说完飞快提起被角压过头顶。
“……”苏向宁一贯冷淡的脸霎时如春日残冰,不堪重负坍塌深陷,她脸色变幻无穷,从混沌、呆傻,到之后的不知所措。
“你!你等一下,我去找人!”幸亏有面纱,才堪堪掩去些许尴尬。
苏向宁提着裙摆飞快跑了出去,声音随着微风卷入屋内,裴敛掀开一丝被角,目送她神色匆匆而去,脸早已红得不成样子了。
腰上的那一刀下手极狠,加上刚刚大幅度的动作,他根本撑不起身子,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去麻烦一个姑娘。
脸上悱色稍退,他偏头,看到苏向宁立在门前,目光下移,她三步开外站了个五六岁的男娃娃。
“咳咳”苏向宁局促一咳,“大些的男儿都下地去了……”在裴敛讳莫如深的眸子里,她挠了挠头,又指了指田蛋儿,义正言辞道:“田蛋儿虽说年纪小了些,力气却不小。”
“去,田蛋儿,帮帮那个大哥哥。”
只见那个挂着两桶鼻涕的小娃娃提了个木桶向他走来,裴敛头皮发麻。
苏向宁更是头疼的厉害,把这棘手事儿丢给裴敛,飞快跑了出去。
许久,田蛋儿提着木桶走了出来,“宁姐姐!”
眼看着田蛋儿要扑过来,苏向宁飞快后退,抬手颤癫癫指着茅厕,“快快快,倒了去。”
田蛋儿拐了个弯走去茅厕,苏向宁松了口气,但是仅一秒,那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她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进屋内,顾不上礼数,抬手撩开裴敛已经盖好的被子。
“你做甚?!”
苏向宁不答,目光锁在渐渐被血迹晕染开的白布上,秀眉蹙起,悔意涌上心头。
“别乱动,等我一下。”苏向宁一把把将要起身的裴敛按倒,一如适才那般匆匆。
裴敛一声闷哼,那床板坚硬无比,撞得他他的身体宛如丢了榫卯的马车,一块一块脱离,分崩离析。
苏向宁进来,见裴敛呲牙咧嘴又是要挣扎着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你快些躺下啊!”
裴敛眼疾手快,挡住伸过来的魔爪:“我背疼……”
苏向宁一噎,随后讪讪道:“你伤口裂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裴敛点了点头,任由苏向宁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周遭静可闻针落,苏向宁耳边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她脸颊滚烫,欲滴血,对着一片麦色精壮的□□颇为尴尬,于是生硬扯着话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裴敛。”
“无言敛皱眉山翠,意境甚好!”苏向宁勾唇,抬起眸子去看裴敛,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于是轻而易举望进了那片星辰。
此情此景,苏向宁忽然想起一岁前她濒死那个夜晚,似乎也看到了一片星辰,与眼前这般无二。
手一抖,药抹涌出大股,裴敛五官皱成一团,“轻点……”
闻言,苏向宁腹诽:“大抵是哪家的小少爷,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定然不是个将军。”
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包扎完了。苏向宁捏着袖子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手撑在床上,才意识到这床极薄,那刚刚摔那一下……
苏向宁冲裴敛抱歉一笑,“夏日炎热,这床也跟着单薄了。”
边说着,苏向宁走到角柜旁,从里面抱出一床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