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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欣然走出正院至自己小院的青石板路上时,低头垂眸,正不停地抽泣着。
应洵默默跟在她身后,犹豫不决。
透过她单薄的背影,以及微微晃动的肩膀,他知道她情绪低落,却未能鼓起勇气上前安抚她的心。
他内心挣扎,迟迟未下定论。
程欣然也不想如此哭泣,她知道哭泣是无用的,那六年的经历,是真真切切存在她脑海中,令她难以忘怀。
最终应洵从自己身侧拿出一方绣帕,上面的花纹有些暗淡,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一朵盛开在春日的蝴蝶兰。
他走上前去,站在她身后,离她仅一步之隔。
他伸出绣帕,“欣然,擦擦吧。”
程欣然掩面哭泣,没接。
应洵不气馁,他走至她面前,伸出双手将她的手拿开,弯下腰来正对她湿润的眼。
在她诧异的目光里,他眉目温和,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如今回来了,你是否会选择我?”应洵问。
“我......我是别人的妻子,如何选择你?”程欣然茫然失措,抬眼问道。
应洵却回答得很坦然,“一纸和离书已写,你便不是他的人,而是自由身。”
程欣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你是如何得知他给我写了和离书?阿娘没有传信给你,你......你不可能知道。”
她下意识猜测,应洵这些年来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生活,可她细细回想这六年的点点滴滴,又发现不太可能。
应洵的回答令她震惊,“自从你嫁去博陵,我的心也跟着你去了博陵。你出阁那日,我曾远远地跟了一段路,最后发现,无论我怎么追,我也追不上送你出阁的马车。那欢快声离我越来越远,直至黑夜笼罩在我全身,我被巡逻的武侯赶回将军府,我才知,我彻底失去你了。”
“这六年,我都会暗中派人调查关于你的事,即便姑母不说,我也会想方设法从姑母口中套出我想要的话来。”应洵一字一句地说,“他病重的消息,我比姑母她们还早知道,但我也盼着他能够病愈,站起来呵护你。可是我发现他写了一封和离书,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迟早有那么一天,我苦等这么多年,也终于等到你离开博陵那日......”
应洵说完,二人四目相对,互相看着彼此眼底的自己。
程欣然苦笑,“怀信,我不能对不起他。”
应洵感觉到内心抽痛,像被刀划过一样,他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眼睛已经通红,尚有一丝理智的他沉着冷静地说着:“那夜他和你说过的话,我都知道。欣然,你只回答我一句,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与我相守一生?”
等待的过程,是无比煎熬的,更何况那是藏在心里六年的问题,他无时无刻都想亲口问一问她,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程欣然肩膀抖动的频率慢慢下降,她怔了怔,实在没想到应洵对她如此情深似海。
可她不能对不起崔净,她是心甘情愿与崔净生下绾绾,并且在他重病之时日夜不离地亲自照顾他,她对应洵情根深种不假,但崔净如今在她心里的地位,远超应洵。
她很愧疚,说上了那日同样的话:“对不起。”
应洵轻笑,那笑声中夹杂些许辛酸,眼神之中流露出不少苦涩,轻叹一口气。
“没关系,我等你。”他只求她不要如今日那般,看见他满脸不适,最后转身离开。
应洵强颜欢笑:“至少我们还是表兄妹,只愿你不会对我避而远之。”
很多话,说开了也好。
程欣然会这般难受,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年少时心悦过的人,轻易忘不掉。
二人结伴回到正院,已到开席的时间,众人见他们和颜悦色的,不约而同放下心来。
一家人同聚一堂,大人们吃酒饮茶聊天,小孩子们三三两两扎堆玩。
绾绾来王府不过半日,便和表兄弟姊妹打成一块儿。
大姊程昭然家的长子孙显十岁、长女孙音八岁,大兄的长女芃芃四岁,他们三人都是稳重性子,在弟弟妹妹玩乐的时候,都会时刻注意他们的安全。
儿女常伴左右,子孙在身旁玩耍,真真是天伦之乐啊!
黄夫人感叹道:“活了这么大岁数,今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魏王妃嗔怪道:“咱们没到岁数呢,还年轻着,以后这种场景只怕会越见越多。”
魏王在跟着儿子郎子饮酒,正好让她们三人得到了清净,高夫人说道:“儿女都大了,过些年大郎二郎他们孩子长大,我们还要帮着张罗娶新妇嫁女儿,想想就觉着累。”
“你只管给我打下手,累不着你!”魏王妃说得豪迈,引得二人掩袖轻笑。
欢乐的时日并未持续很久,翌日天刚放晴,婢女菡萏急匆匆地往自己主子的观雾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