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飘香楼,时鸣问:“娘子,这就谈成了?这……这跟闹着玩似的。”
顾观月笑道:“做生意,做到人心坎上,各取所需,就有机会。再者,这桩买卖本就算容易的。到明年你再看,才知道多难。”
时鸣问:“为什么?”
顾观月低低说到: “酒楼这生意将将起步而已,各家花铺子都没放在眼里,我们才有空子。到明年,花满蹊产出只会更多,也要做各户的生意了,就要跟各家正经碰上,他们会如何?”
时鸣笑嘻嘻地说:“他们如何婢子不知道,婢子只知道,娘子才不会被人拿捏了。”
“是,那就多谢你信我,说不定还要劳动你了。”顾观月拍拍她的头。
两人不觉走到了向阳街街口,顾观月想起要买本《陶朱公》,还答应了小曹氏给她选一本声律书,于是顺脚转到维扬书坊来。
正趴在书架子上一本一本翻看时,忽听得身后有书本、砚台散落地上的声音,人群碰撞嚣攘,一人呵斥“哎你这人怎如此莽撞”。
顾观月回头看时,一张黄瘦的妇人脸正贴着她站住了,伸手一把抓住她急切道:“哎哟,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再晚那金娘子就要遭殃了!”
“东嫂子,出了什么事?”
顾观月见东嫂子惊慌而来,急忙询问。
忽又看到孙掌柜正对一人作揖,殷勤小意劝着:“客人莫气,莫气,我与客人道个恼,别与这妇人一般见识,这方砚台客人拿着,我与客人打个对折,这磕口不细看也看不到的”。
顾观月便猜到是东嫂子刚刚撞了人,约莫砚台掉在地上磕了口子,那书生刚才拉她理论,叫孙掌柜拦住了。
顾观月忙上前道:“是我们的不是,因家人有急事找我,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您看您再挑一方砚台?”又问孙掌柜,“孙叔把这个磕了口的与我包起来吧,是我们的不是,千万不需折价。”
那书生原本愤愤,又担心柜上一定让他买了这破砚台,见顾观月递了个梯子,便高兴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自去砚台摊子上挑拣了。
这边东嫂子啧啧嘴,也觉得有些尴尬,忍了愧说到:“怪我,怪我,这不是……我有急事找你。”
正待拉了顾观月私语,忽听得有人问:“顾娘子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东嫂子循声看时,见是一身材高大,长得极俊的小郎君,正站在楼梯台阶上,笑着打招呼。
是袁澄。
这些时日他常来书坊中,闲来无事自己读些游记、辞赋解闷,他家庄子上庄头、他娘嫁妆铺里掌柜,也都来这里找他,把这里做了议事的地方。
他今日在楼上闲坐,听到楼下扰嚷,顾观月的声音他已然熟悉,急忙出来看。
顾观月见是他,随意应对几句,仍急着听东嫂子说话:“到底怎样?凤霞姐姐出什么事了?”
却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正落在凤霞身上!
顾观月近日事忙,自上巳节后与凤霞只匆匆见过一面,近两三个月没约过,不知她竟然已经大了肚子,夏衫单薄,遮也遮不住了。
她爹金老二立逼着把奸夫供出来,凤霞哪里是个任人揉搓的,不知她怎生想的偏是不说,叫她爹关在自家柴房饿饭。
这种事情岂有瞒得住的,不几日她们族里人人尽知了,都要看这热闹,连谁是奸夫都猜了几个来回。
又他们金家族里,一个守寡的秀才娘,说话极有分量的,不知脑袋悖了哪跟筋,竟找了族长游说,说这等女子大大丢了金家的脸面,有碍族里小娘子们说亲,合该悄悄落了胎去,远远发嫁了。
族长叫她说得既愧且恼,叫了金老二来,命他快快审出奸夫,若再给两日审不出,也休怪族里容不下了,立时就要落胎发嫁。
金老二原是想着,女儿与县城几个有头脸的后生素有交情,如今有了身子,不管是谁的,只要赖上去,好叫他出多多的钱来聘,哪怕不聘娶,也要给多多的钱把这事情抹过去,岂不是一笔好赚?正好与金虎娶亲。
他便狠狠逼勒女儿,谁知饿了两天饭也没问出个名姓来,倒将女儿饿晕了,惹得他那哑婆娘拿斧头劈柴门,弄得族里都知道了,如今族长出来发话,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昨日晚上发出来,悄悄传遍全村,东嫂子早起跟着村里人看热闹,看完回去说给张娘子取乐,张娘子知道顾观月和凤霞好,急忙请她来县里找顾观月,这才有了眼下一趟。
东嫂子说完正事,急急地灌了一口茶,接着抱怨到:“你娘说,姓金的帮过你母女大忙,非让我代跑这一趟。她那身子骨忙不了这个,你家何嫂子又在古家庄上,可给我累坏了,又是走路,又是搭车,亏得刚才沿着路去衙前巷,恍惚瞥到你。”
她有一言没说,却是自己心里想的:凭什么两个人偷情,只叫这女的受罪,倒要看看奸夫敢不敢出来,担下这事儿。
顾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