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炭该换了。”说完也不等春杏说什么,就去提了竹筐取炭。
“何事让姐姐心烦?”
秦秋漪想得出神,都没注意有人进来,见是阿年,说:“没什么。”
“姐姐何时才能不当我是小孩子。”阿年慢条斯理换好了炭,抬头望着秦秋漪时眉宇间带着些幽怨。
秦秋漪只好道:“不是什么大事,朋友在任上不顺心,便对我抱怨了几句。”她一边说一边将信收好,“他自小在京城长大,不熟悉南边的做事风格,倒是碰了不少壁。”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跟姐姐说这些?”
“他就是有点嘴碎,若是在跟前,话更密。”秦秋漪起身将信放进柜子的抽屉里,忽然发现抽屉满了,倒也没寄几回信,这人话是真有的多,她不禁笑了笑。
阿年见她不自觉露出笑容,捏着铁钳的手指紧了紧。
秦秋漪转身时,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里面的神色。
……
很快便到了除夕,张婆子说今年比往年要热闹得多。
院子外,月儿和几个小孩一起玩耍,笑闹声和着远处的戏曲声,听得人心里欢喜。
张婆子说:“当初我便知道赵小哥儿,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听,这戏唱得多好。”
赵南安在北境接连打了几场胜仗,皇帝大喜下令普天同庆,这大戏要从除夕唱到上元节。
“哎,今年什么都好,就是炮仗烟花涨价了。”春杏说。
秦秋漪眼眸微动,至今没听到有关火药的消息,她猜测赵南安那边赢的几场小仗主要在摸清敌方情况,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
张婆子说:“到年底了嘛,什么都要涨点儿。好的是发了救济粮,穷苦人家也能过个好年了。”
“说到救济粮,还多亏了我们——”
“将军来了。”
春杏话没说完,被秦秋漪打断。
“姑娘怎知将军来了?”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呢。
她才说完,赵北平挑起帘子,进来了。
他个子高,往那儿一站,屋里的光线便暗了些。他先看了眼秦秋漪,嘴角带着笑意,而后同张婆子问了声好。
“好好好,将军也好。”张婆子起身想让座,被他拦下了,愈发觉得侯府的教养极好。
秦秋漪问:“将军怎的过来了,没陪着老夫人?”
“母亲担心你一个人冷清,便让我来看看。”
“姐姐有我们,怎会冷清呢,每日欢欢喜喜好不热闹。”阿年拎了竹筐来换炭,他穿着大红缎子做的新衣裳,这颜色少年人穿着最出挑最精神。
赵北平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未变,他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然后对秦秋漪道:“母亲听说灵法寺香火好,初一放河灯,祛病祛灾,想让我们明日去帮赵南安祈个福。”
老夫人平日不信这些神仙菩萨,当时为赵北平冲喜,如今为赵南安祈福,说到底只是做母亲的一点苦心。秦秋漪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了。
阿年抿了抿唇,说:“你家的事怎好麻烦姐姐,她身子弱,吹不得冷风。”
“阿年你是外乡来的,不晓得我们这儿灵法寺最是灵验。”张婆子又对秦秋漪说:“你总是犯头疼正该去拜拜,一定要放河灯,我家月儿小时候被吓过,放过一次河灯便再没有事了。”
秦秋漪的头疼和她说的头疼不是一回事,但她真心为秦秋漪好,便只道:“好,明日一定去。”
赵北平弯起嘴角,“还有件事,须得单独对你说。”
“何事?”秦秋漪一听,便起身往外走。
赵北平挑开帘子,走在外侧,边往书房走,边说:“救济粮多亏了你的提议。”
眼看海运年前到不了,只能就近想办法,百姓家里没余粮,地主豪强家里却有几辈子吃不完的粮。他们不肯出,只好用出海公凭引他们换了。秦秋漪的这个法子倒真有用,只不过怕她被有心人盯上,赵北平没让外人知晓这里头有她的影子。
“这事,只我跟陛下知道。”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陛下赏的,托我对你道声谢。”
细腻温润的羊脂玉被他捂热了,秦秋漪托在掌心里借着火光翻看,是块极好的料子,笑着说:“那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赵北平也笑一笑,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着火光,火光闪过便是她的倒影。
“铛啷!”
外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听声音像是阿年。
秦秋漪掀了帘子出去,只见阿年低头站在廊下,铁钳和竹筐都掉在地上,还有红的未烧透的炭滚落在不远处。
她忙跑过去,“可有烫着?”
阿年抬起头,眼中泪水滚落,“姐姐为我做的新衣裳,烫坏了。”
“衣裳再做新的就是了,你人可有烫着?”秦秋漪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廊下的烛光明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