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言在门边看到姜瑶手腕上一圈泛红的指痕时,便大概猜到了外头的人是谁。
他冷冷走下门前的石阶,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桥边负手而立的虞越泽。
虞越泽见是谢不言走出来,眸色漆黑如深潭,紧盯着谢不言暮色中高大的身形。
纵然谢不言一言未语,他依旧感到了沉沉的压迫感,不如面对姜瑶那般轻松自如。
在谢不言近身前,虞越泽不愿露怯地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云淡风轻地同他寒暄。
“好久不见。”虞越泽浅笑着说出这句客套话,仿佛他同谢不言是多年未见的故友。
谢不言冷着脸,不接他的话,直接伸手捏住了虞越泽的腕骨。
下一秒,虞越泽脸色惨白如纸,面上虚伪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谢不言的手劲不遗余力,正掐在他手腕凸起的骨节上,带给他犹如骨裂的疼痛。
直到虞越泽忍不住低呼出声,谢不言才总算是松了手。
“虞老板,念你是初犯,这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只怕这手要折了……”
谢不言冰冷如铁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虞越泽抬头,只看到对方肃冷的眼色。
谢不言比他高了半个头,站在他身前,他要微昂起头,才能对上谢不言的冷眸。
谢不言高大的身姿带着无形的威吓与压迫,令他气势上便已输人一截。
此时此刻,虞越泽已经在心底骂了谢不言八百回,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的怨毒。
“谢少侠好身手,姜氏布庄真是藏龙卧虎啊。敢问少侠是何方人士,虞某初来乍到,只是想交个朋友。”
“我不跟手下败将交朋友。”谢不言冷嘲,看着眼前虞越泽被激怒后隐忍不发的模样,眼底浮现舒畅的快意。
他就是想激虞越泽撕破虚伪的面具,少在旁人面前装斯文好人。
“手下败将?只怕你言犹过早。”虞越泽抛开客套的说辞,不甘示弱道:“日后姜氏布庄倒闭了,我愿意收留你来本店打杂。”
“是吗?”谢不言胸腔中发出沉沉笑声,眼神是带着玩味的嘲弄,目光在虞越泽手腕的淤痕上停留几秒,像是无声警告。
虞越泽不着痕迹地拂落袖子遮住手腕,平生头一回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他心中暗骂,大燕果然都是些逞勇尚武的野蛮人,动不动就武力威胁。眼前他是顾忌着谢不言身份不明,不想节外生枝才忍气吞声,待日后他查探到谢不言的真实身份,若谢不言并非他想象中的权贵世家,他一定会成倍成倍的报复回去!
谢不言并没理会虞越泽心中所想,自顾自弯腰拾起了姜瑶遗落在外面的一蓝子藕布和剩余未织完的纱线,转身回屋。
快走进屋的时候,谢不言突然停住脚步,倏然转身,正好捕捉到虞越泽朝他而来的怨毒视线。
不过他并不在意,就像大象不在意蝼蚁的威吓。
“虞老板,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事忘了问你。今日你请来的杜泠音是我的一位旧友,她如今还在你府上吗?”
虞越泽闻言一惊,有些出乎意料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能与秦淮河上盛名的花魁杜泠音成为旧友的,定是身份显赫之人。如此看来,自己先前对谢不言身份的猜测应该没有错,他绝非一个寻常的布庄伙计。
“你找她何事?她黄昏时已经前往码头乘船回扬州了。”虞越泽不老实地撒了谎,试探谢不言。
谢不言一眼看穿虞越泽在说反话,妙音娘子杜泠音此时应当还在溧水镇。
他耸耸肩故作失落道:“那还真是不凑巧。”
转过身,谢不言利落得回屋关上铺门,留虞越泽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街边。
漆黑的夜晚,星月都被乌云遮蔽,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聒噪的蝉鸣和闷热的晚风充盈在空气中。
四下无人,虞越泽不再掩饰内心的情绪,面上褪去伪装的善意,眼神冰冷彻骨地盯着姜氏布庄这四个字的匾额。
他向来是软硬兼施的人。姜瑶也好,藕布也好,若是能归他所有,为他所用,那他便会好好珍惜给她体面。
若是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绝不心慈手软。
从小他看中的珍宝,要么得到,要么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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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姜家布庄的阁楼上。
谢不言确认隔墙无人窃听后,低声同阿肆说起了妙音娘子杜泠音之事。
“行啊三爷,花魁你都熟,下回能不能带我见见?唉她该不会是你的旧情……”
阿肆调侃的话还未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一个脑瓜崩。
“嘶……三爷,你下手轻点儿啊,要是明日肿起来了,我找掌柜的评理去。”
“谁叫你瞎说,这事儿不许告诉阿瑶。”
阿肆听出谢不言嗓音里的一丝紧张,心中默想,不是旧情人怎会如此紧张,还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