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要为自己求情。毕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有所求、有所欲的人?
却未曾想到,南嘉一开口,还是今日殿中所说的事。
“殿下……我今日所言,绝无半句虚言,求殿下为前线将士做主!”南嘉仰着头,声音恳切:“北狄是因收受了谢党的贿赂,才会暂时退兵,前线必须得早日……”
楚灵均叹了口气,出言打断她:“你可拿得出谢党通敌的证据?”
南嘉沉默了一瞬,咬牙答:“我没有证据。但是……殿下!我今日所言不曾有半句虚假!”
站着的女子对此不置可否,说话的语气也辨不清具体的情绪,抿唇道:“你知道你所状告的谢瑗与鸾台右相是什么关系吗?”
“……知道。”
“那你知道陈郡谢氏在朝中、在大昭,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她抬头看着楚灵均,说话的语气愈发坚定了。
什么三朝元老、什么大昭权相,这些东西,系统不知已和她说过了不知多少遍……但她还是想这样做。
“既然知道,你还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去敲登闻鼓,去状告谢玄爱重的侄子?”
一身绛色衣衫的少女眼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尽管地上的人比她还要年长几岁。
南嘉仿佛陷入了沉思,并没答话。楚灵均也不在意,径直问道:“南嘉,你不怕死吗?”
地上跪着的女子依旧挺直了脊背,只是这回,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长。
搁在一旁的灯盏已渐渐黯淡。楚灵均见了,便随手执起桌上的油壶,往昏黄摇曳的灯盏里添了些灯油。
原本晦暗不明的烛火又熊熊燃烧起来,照亮这方小小的天地。
恰在这时,一只天生逐光的飞蛾悄然接近了灯盏。
火热的焰心稍稍向上一卷,那小小的飞蛾便被彻底吞没在了火焰之中。
再寻不着半点儿痕迹。
楚灵均怔了片刻,眼中心中皆是蓦然一痛。
沉默已久的女子终于启唇,给出了思虑已久的答案。
“红尘滚滚,能有几人不惧死亡?南嘉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俗人,自然怕死。”她顿了顿,话锋忽地一转,道:
“但人生在世,自然该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南嘉因个人生死,而置此事于不顾,于心何安?”
夜里的冷风带着寒意袭来,楚灵均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氅衣。但目光在触及南嘉单薄的衣着后,又将氅衣解了下来,一边披在南嘉身上,一边问道:
“当初走时,还不是说要封狼居胥、马踏北狄?如今,怎么却将自己弄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牢房之中二殿下的话,逐渐与脑海里系统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宿主!谢玄做事何其狠辣,你已经一意孤行地得罪了他,还不快抓住机会向定安公主求情?”
“她是熹宁帝最宠爱的女儿,你若能得到她的帮助,勉强还来得及!”
“宿主,难道你不想完成任务?不想回到你思念已久的家乡了吗?”
……
南嘉苦笑一声,小心地扯着她衣服的下摆,声音虽低,却毫不滞涩。
“昔日的玩笑话罢了,让殿下见笑了。”
“是不是玩笑话,我还是分得清的。”楚灵均蹲下了身,一边为她绑氅衣的系带,一边说道:“你若肯低头,说今日在殿上所言只是遭人蒙蔽,再跟我去谢玄那老头面前赔礼,我兴许能保下你。”
此话落下之后,南嘉脑中的系统又开始无休止地咆哮起来,好话歹话全部说尽……
她还是没有理会愤怒的系统,甚至越发觉得它聒噪,暂时切断了它与自己的联系。
着囚衣的女子拒绝了楚灵均的搀扶,执着地跪在原地,固执地守着自己那在许多人眼中都十分可笑的坚持。
“南嘉虽死无憾,只求殿下……莫要置边疆军民于不顾。如此,我于愿足矣。”
楚灵均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囚犯,语调铿锵而有力。
“你真的想清楚了?”
“求殿下成全。”
南嘉深深地俯下身去。那件被披在她身上的锦绣衣裳,很快就随着她的动作垂在地上,沾染上牢房的脏污。
那件碍眼的赭色囚衣又露了出来,平白给人心中添堵。
一股说郁气忽而爬上了心头,但就连楚灵均自己也说不清这郁气从何而来。
她只知道:像这样为民请命的仁人志士,是不该弯下脊梁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让人抬起头来,而后伸出手去,强硬又不容拒绝地将人拽了起来。
“将士沙场搏命,那是情非得已。
“可若因朝中的阴谋诡计,让先烈的遗属无所归依,让本不该牺牲的将士丢了性命,那便是君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