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向来不纠结于这些,“我会注意的。”
“吾。”大祭司纠正道。
“吾会注意的。”她从善如流,随即想到了什么,“秦国,秦国在什么地方?”她松开大祭司的手,跑到挂在墙上的一副舆图前。
她的眼睛在舆图上不停地搜寻着,穿过长江、山川,最终落在西北边,她的手覆在“秦”字上,随即实现落在西北最大的城池上,
“咸阳?”
“那是个很富庶的地方,与楚国的故都一样富庶。同样也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大祭司站在她身后,看着悬在墙上的舆图,神色复杂,安静地为她解释。
“好远啊。”芈元比划着舆图上的图标,不禁感叹着。
“是啊,很远。”她的语气有些沧桑。
芈元在舆图上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问道:“那,故都在哪里?”
大祭司只觉得心口苦涩,喉间也滞涩,“楚人,已失故都。它如今,是秦人的地盘了。”大祭司说着不免带着些许的哭腔,于是匆忙蹲下身,拉着芈元的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与现在无关,公主不必在意。您只需要知道,您是楚国的公主,是楚国唯一的公主。您生来,就无比尊贵。苦难、悲伤与您没有关系。”
芈元轻轻地抹去大祭司脸颊上的泪痕,宽慰着,也再三保证,“我会乖乖听话,不会失礼于人。”
“好。婢子们已去收拾细软,午后您就该启程回宫了。”
芈元乖巧地点点头。
黄昏的马车晃晃悠悠,窝在傅母怀里昏昏欲睡的芈元此刻有些不耐烦,一把撩开帘子,探出头,吓了一旁守卫一跳。
“公,公主。”守卫见到她不免有些磕磕巴巴。
“还有多远?”她不免抱怨,眉宇见都染上一丝疲色。
“快了。路上风沙大,您还是坐在车里吧。”守卫有些瑟缩。
芈元摇摇头,缓了缓神色,却执意趴在车窗处,无聊极了。祭祀宫早已看不见踪影,身后只有滚滚的黄沙和烟尘,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景也渐渐消失,而前方,除了仪仗,看不见半个人影,晃晃悠悠的,不知迎接她的是什么。
直到此时,她依然觉得这不过是一次简单又无趣的宴会,宴会结束后她依旧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后来,不仅祭祀宫是梦里归处,甚至连楚国都成了奢望。
她坐在车内,虽然晃晃悠悠,也算得上是安逸。
那时她还在抱怨路途的颠簸与遥远,可却不知道,往后余生所有的路途都是颠簸、遥远且未知的。
终于在日暮西山时,将将赶到了王宫宫门口。
马车停下的一瞬间,芈元已经一改在祭祀宫的跳脱,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马上内,直到有人打开车帘。
“景涵哥哥?”看见来人,她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殿下。”他恭敬地行礼,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大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正欲开口询问些什么,想起临走时大祭司的叮嘱,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点点头,扶着他坚实有力的胳膊下了车。
她如此安静倒是让景涵没有料到的,又见她兴致不太高,于是笑着缓和她的情绪,“阿元这是怎么了?累了?”
芈元抬起头,他的眼里蕴着几分笑意,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又低下头,飞快地说了句,“想见父王。”
景涵松了口气,“大王也许久不曾见过公主了。”
简单的叙话后,一行人在沉默中走到楚王寝宫,守在门口的舍人立刻含笑上前,“公主,大王在里面。”
她点点头,提起裙摆慢慢地跨进殿内。
此刻太阳已经下山,殿内烛火通明,婢女和舍人都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见她进来,皆跪地行礼,“公主。”
她缓缓走到书案前,下跪叩首,“父王。”
“起来吧。”
并没有想象中父女相见的欢喜,只有掩饰不住的忧虑和沉闷。芈元的心不由得有些乱糟糟的,她站起身,微微抬起头看向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身着华服,束冠,面色凝重——这是她的父王,是楚国的王,一位有名无实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