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最近。”
裴无药答非所问。
方莫是曾玩笑般的在信中提过——离天越近的地方,神佛们看得越清楚。所以,万不能在高楼上干坏事。
登上这有十九层高的奉天塔顶楼,路三花扶着木栏杆往下望,觉得自己虽已见识过那深不可测的断雁崖,但站在这儿还是有些心慌慌。
“路三花,天人的寿命应当很长吧,有几百年吗?抑或几千几万年?”裴无药立在路三花身侧,亦垂首看向塔底,问道。
想到这儿的两个月也不过是现实中的一小时,路三花点头“是挺长的。”
“那么,过多久你会彻底忘掉我?”
路三花一愣,她还未开口,裴无药接着自嘲道“你向来心软,我这般问你,你定会答不会忘。”
“不是,我真的不会忘,这辈子都不会忘。”路三花急道。
显然,裴无药的表情在说他不信,可他却揉了揉路三花的头顶,应了声——嗯。
路三花本想再辩解几句这次没骗他,可想到自己会是最后害死他的人,那些辩解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二人默然站了好一会,路三花看着底下灯火通明的街道,想起梁镇那会的七夕,街上也是这般热闹。她被那群娘子郎君簇拥着走了好一段路,一回头,发现身后人潮拥挤,皆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她把裴无药落下了。
往后,不管是这儿还是那儿,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再也没有裴无药。她忽就生出一丝想不管不顾带裴无药走的心。
“师傅。”
路三花出声唤裴无药。
她的右手刚扯上身侧之人的袖口,一道声音及时将她敲醒。
【华渊:吴有财到塔下了,一会就上来,你做好准备。】
于此同时,裴无药竟顺势牵起路三花扯住他袖口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他背朝栏杆,目光看向楼梯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同他怀中的人说话。
“我期望能被长久地记住,就算只是比其他人久一些也好。”
“师傅,我会记得你的。”
路三花说着话,伸出她那只没受伤的手回抱了裴无药,而后听裴无药在她耳边落下一句
“路三花,上次在天灵山庄,若你们晚些走,便不用再绕这么一圈。”
“什么?”路三花脑子还未意识到裴无药在说什么,嘴却先动了。
“五灵竭没有解药。在山洞时我便感受不到疼痛,回来后没几日又失去了听力,再然后也尝不出味道了。你们若肯再多等两日,我便成了个活死人,任凭处置。”
路三花思绪一滞,一时想不通究竟是死更痛苦,还是成为一个活死人更痛苦。又或者,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活着的人借那一线生机吊着命,躺着的人期望死去。
唯一有解的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看着身边的喧嚣褪色,是何等孤独无助。
“我怕时间不够,完成不了想做的事。”
路三花想起莱新城城南的瓦子里,傀儡戏演得热闹时,裴无药说的这句话。
她此时才明白,他口中的时间不够是真的不够。
他那时问她有何心愿,她自是有,可若生命只余几日,又如做那何仗剑江湖、游历四方的梦。
“你为什么不说?你说没解药就没解药吗,不找过怎么知道?而且你听不见了,尝不出味道了,为什么也不跟我说?我可以写给你看,也可以形容给你听。”
路三花眼泪流得凶,却怎么也不肯抬头看裴无药,只余右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那时我以为死局已定,不说是不想你忧心。可如今看来,是该告诉你。”
闻言,路三花蓦然抬头,斩钉截铁道“裴无药,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时没想杀你。”
裴无药轻轻笑了一下“我信。如今我旧事重提,只是觉得将它告诉你,你许能多记住我几分。还有——我裴无药既将死,还望众天人恕免路三花的过错。”
显然,裴无药的后半句并不是对路三花说的。
吴有财蹑手蹑脚地来到这奉天塔顶楼时,正好对上裴无药的目光。他看见他猛然将他怀中的路三花推了出去,而后往后一躺,坠入了万家灯火中。
尖利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裴无药想,既然在高楼上做坏事容易被天上的仙人们看到,那在高处赎罪也更容易被看到吧。
路三花,永远不要低头,永远做高悬的日光。
“路三花!”
见摔在地上的路三花起身就要往裴无药坠下的地方跑去,那势头绝对不是到边缘的栏杆处就能停下的,吴有财忙大喝一声,奔到她身边拉住她。
路三花双眼泛红,看向吴有财。
“他跳下去了,他真的愿意为了我去死。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却还是心甘情愿。可我呢,在他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