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一阵阵袭来,可裴无药不想睡,他不想就这么睡过去。
“路三花,你也这样过吗?”
听到裴无药说话,路三花停下动作,回头看他“哪样?”
“发烧。”
“当然了,谁还没个感冒发烧。我之前有一次可严重了,反复烧,挂了五天水都没好,后来医生给我下了猛药才好的。换药的时候医生说要是还好不了就麻烦了,那时我可慌了。”
想起自己这几天的浑身酸痛,头晕眼花,裴无药接道“很难受吧。”
他像是在说路三花,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从篮球场那次受伤他就发现了,在这个地方,伤口愈合很慢。他还会因为各种不起眼的事感到身体不适。譬如因为晚睡,第二日他会没有精神。又譬如仅仅是因为喝了过多冰水,他就会腹痛。
“其实也没多难受,只是晚上睡不好,总怕自己第二天醒来就烧糊涂了。不过”路三花咧嘴一笑“烧了这么一次也不是全没好处,我好了之后脸上的痘痘全没了,接下来好一段时间胃口都很好,身体倍棒。”
说着话,路三花顺势摸了摸裴无药的手心。
“你出汗了,看来这药还真有效果,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那个时候,有人陪你吗?”路三花起身时,听裴无药问了这么句话。他说得含糊又轻,仿佛是一句梦话。
“一开始是我自己去的医院,小发烧嘛,我没当回事。后来我妈就来陪我了,而且给我烧了好多好吃的。”
路三花笑着回答。
裴无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知道,他没能喝到路三花的那杯水。
再睁开眼,他已置身于天行局大殿,那名主事仍旧如上次见面那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通过你的考验了吗?”裴无药问。
“你以为如何?”主事问。
“我学着像他们那样交友和工作,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惹事,也没有让人察觉我的不同,应当算是融入了。”
“我看过他们对你的调查报告,你做得是不错”说到这,主事话音一停,一步步走下台阶“那么,你想好要留在那个世界了吗?”
“自然。”
“不后悔?”那主事又问。
“不后悔。”
说话间,主事已行至裴无药面前,他站定后又问
“真的不后悔?裴无药,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们从来不觉得权力地位有什么大不了,因为你们中的大多数都曾经得到过这些。可你们不曾见识过现实世界中的生老病死,你可以不在意自己如何,可你能忍受路三花在你面前遭受不公、痛苦、磨难,你却无能为力吗?天行局做事向来说话算话,我说许你一个愿望便会做到,即便这段时间你融入得不好我的承诺也不会变。我让你去她的世界走一遭,是为了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心心念念并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很多时候眼不见为净不是更好吗?”
“你说得没错。”裴无药没有反驳主事的话,可也丝毫没被动摇,他的语气不缓不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个世界的规则让我无法像在书中世界一样毫无顾虑地保护她、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若在上班时受气了,我不能教训欺负她的人。她若生病了,痛极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挂号排队。她想去南极旅游,要花很多时间先存钱。她曾说她想去做书中仗剑江湖的侠女,可她从没想过她要做一辈子的侠女,她想的是要将这段经历告诉她的朋友。现实世界有诸多不悦,可她喜欢那里。留在那个世界,我能做的或许有限,但是在她沮丧、愤懑、痛苦的时候,至少我能陪着她,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一切她想做的事。”
听裴无药说完,主事脸上露出一抹笑“年轻人,我欣赏你的坚定,如此我便送你个礼物吧。”
他说着一挥手,裴无药便没了意识。
路三花回到裴无药房间时,忽觉一阵头痛。这痛又烈又急,她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自己得了什么大病,这痛就消失了。
她正奇怪,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裴无药时,她忽然意识过来这阵痛是什么。
裴无药再睁开眼时,听到门口有动静,他坐起身朝门口看去,只见路三花端着杯水杵在那。她脸上的神色先是迷惘而后很快转成了惊喜。
“师傅!”
路三花两步就跨到了床前,给了裴无药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手中的水杯一晃,水落在了浅灰色的被子上,晕出一大片黑。
“我把你的被子弄湿了。”路三花抱着裴无药,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带了些哭腔。
“没事。”裴无药将手环在路三花腰上,话中带了点笑意。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明天带你去买床新的。”路三花说。
“好。”
“买个其他颜色的,不要这么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