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似乎用了内力,一句话传出去老远,还未散尽的行人全都听见了,纷纷面色古怪地望过来,仿佛已亲眼看见了庆国公府报复前朝孤女的场面。
程子献和程菁菁的脸色由绿转红。
程子献尴尬地冷哼一声:“自、自然不会,把我庆国公府看成什么了?”
“那就好,不愧是庆国公与宁阳长公主的独子,闻过则改,有雅量。”
白夜再度勾了勾唇,一夹马腹,去跟公主车驾了。
程菁菁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气愤地推了哥哥几下:“你怎么这么窝囊,被一个下人唬住!”
程子献怒道:“你行你上啊。”
“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就回家告诉阿爹!”
“好妹妹,你傻了?”程子献忙拉住她,“阿爹最重脸面,今日之事被百十布衣围观,阿爹若知晓,必大怒,你还主动往上撞,讨罚是不是?”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忍下这口气吧?”
程子献恨恨道:“呵,这小嘉琬真有两下子,从哪儿找这么个侍卫!那小子不一般,先着人查查他的底细。”
程菁菁道:“侍卫?你看见他着侍卫服色了?八成……嗐,阿娘现下还养着两个面首,嘉琬这年纪是早了点,可也不稀奇,你着人顺着这个线索查查看。”
“什么?”程子献呆住,“阿娘背着阿爹养了小男人?!”
……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呼风唤雨的世子和郡主如此灰头土脸的模样。”
晚晴回味着方才的情景,乐不可支。
“叫他们目无尊卑,活该!”
盛霓把玩着来路不明的小圆盒,没有说话。
晚晴又感慨:“白校尉倒是热心肠,昨日被拒,今日还肯出手相助。恰巧相遇,也是缘分。”
盛霓哼道:“这缘分未免太巧,恰巧就在我们途经之处,恰巧就在我们途经之时。”
晚晴品着公主话里的意思,脸色不由变了变:“小殿下的意思是,他跟踪我们?”
盛霓不置可否,将那盒玉容红夏霜递给晚晴,“替本宫涂上。”
晚晴愈发读不懂公主的心思,嘟囔:“还没弄清来路,小殿下不谨慎些吗?”
盛霓笑道:“不会有害,放心好啦。”
若放了毒,今日就不会出手相助。
药霜涂在皮肤上冰冰凉凉,伤口果然不再疼,几乎就是正版内造的成药。
盛霓撩开车窗绿纱帘,望向白夜骑在马上的背影。
“白校尉。”
白夜见唤,勒缰放缓马速,贴近车窗,默然附耳听命。
盛霓雪白柔嫩的小手握着什么,从车窗递了出去,“伸手。”
白夜不明所以,但还是松开一半缰绳摊开了掌心。
一颗油纸包裹的小圆物落下。
盛霓扬起下巴下令:“吃掉。”
白夜幽若寒星的眸子斜看过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盛霓已撂下了帘子。
“小殿下还要卖关子到何时呀,”晚晴抱怨,“是不是改主意啦,想留下白校尉?”
盛霓笑着躺倒在晚晴腿上,指甲轻轻刮着她圆圆的脸蛋,“白校尉仗义相助,本宫想法子答谢他是应当的,只是他如此刻意接近,我们总不该一味避着,不如将计就计,也接近他,看看此人究竟什么来路,意欲如何。”
来普度寺上香一事已坚持半年有余,不怕被人探究。只要,不被人看出她是为幽禁东宫的太子祈福。
晚晴讶然。总觉着小殿下还小,没想到已思虑得如此周全。大殿下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欣慰。
盛霓抱着手炉盖上暖融融的毛毯,枕在晚晴腿上闭目养神。
这一路很远呢,远到可以静静地思索许多事。
譬如白夜的出现。
白夜今日的出手相助和跟随太明显地有所求,而他千方百计所求的,就是进入钟慧公主府。
进入公主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必须尽快弄清。
……
这一觉补得十分安沉。
盛霓被晚晴柔声唤醒的时候,马车已经抵达寺前长亭,内侍们已抬着箱笼从山间小道绕往普渡寺后门,布置下榻之处。
明日一早上香祈愿,返程,约摸晚饭时分回到公主府,每月都是这般行程。
傍晚天凉,山间寒重,盛霓披了件浅檀色的斗篷,戴上帷帽,抱着鎏金镂花手炉下了马车。
此处在半山腰上,地势不高,矮山连绵,隐约云气,颇有一番云白峰青之景。
一下马车,盛霓一眼就看到树荫暗影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挺拔如青松。
白夜斜侧着身不知望着什么方向,也不知这样静静等她多久了,与这山岚雾霭融成一幅意境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