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有些无措地抬抬手,担忧地想要扶一扶景迟,却又觉着他像是在戏弄她。
他这般武艺卓绝之人,好端端的,怎会随便一推便承受不住?
不等盛霓细想,景迟面上的痛楚已然一闪而逝。
他玩味地凝视着她伸也不是、收也不是的小手,羽睫微垂,遮住了眸中情绪。
“殿下是在关心末将?”
盛霓一怔,旋即收回了玉手,坦然道:“那是自然,白大统领是本宫的家臣。”
“殿下平等地将每个家臣都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本宫是钟慧公主府的天。”
“天有没有偏心的时候?”景迟一连串地问下去,清濯的嗓音渐归低沉。
“所以,白大统领到底有事没事?”盛霓灵婉的秀眉微微蹙起,依然不确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大统领一向恭谨,便是偶尔不肯听令,却也不是爱玩笑的性子,方才他那般吃痛的反应……
该不会是有暗伤在身上,她不慎触碰了伤口?可是最近并未向他下达危险任务呀。
盛霓满脑子疑惑。
“你是不是不想陪本宫去邬园,开始装病?”盛霓凝着眉头,狐疑地审视面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景迟眸色一动,藏住那一丝笑意,再次抬手捂住腹部,用力皱眉道:“末将身子不适,有心追随嘉琬殿下出行,只恐力不从心,有辱使命。”
盛霓眼角抽了抽。这般拙劣的演技,真当她是小孩子了?
“好啊,才感动你为本宫忍辱负重,还挂了彩,转眼便这般原形毕露。”盛霓气得嘟起嘴巴,“本宫当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会戏弄本宫。”
“末将不敢。”景迟发出假得不能再假的吃痛抽气声,却也不知痛在哪里,“末将后日,的确不当值。”
盛霓恨恨地咬住下唇,双掌交叠推在他腹间,用力将他推到了寝殿门口。
“本宫知道啦,白大统领不当值,本宫如此贤明的主子,自然不会强人所难。”盛霓边说边磨着一口整齐的小牙,气鼓鼓的样子仿佛一只露出爪子的小奶兽。
景迟像是半点没听出盛霓话中凉飕飕的讽意,顺水推舟道:“末将谢殿下恩典。”
盛霓气笑,命婢女关门送客。
往里间走了两步,盛霓又顿住脚步,没好气地吩咐:“晚晴,将那盒玉容红夏霜给他送去,叫阿七看着他按时上药。”
晚晴福身应下。
本还纳闷小殿下几时待下人如此“刻薄”,亲自动手将人“赶走”,果然心里还是想着白大统领的,这不,特效的玉容红夏霜都舍出来叫她送去。
自大殿下去后,晚晴已许久没见过小殿下如此鲜活的模样了。她方才在外听着公主与白统领的谈话,娇嗔薄怒,灵动飞扬,与从前在病榻上沉默不语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心头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晚晴吸吸鼻子,赶紧去取了玉容红夏霜,快步去追白大统领。
“白大统领”景迟出了寝殿,穿过长长的连廊往前院罩房寝舍去。
廊下宫灯柔和,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四下无人,景迟步履渐缓,终于停下,一手撑在朱漆廊柱上,一手按在腹间丹田处。
捂在丹田的手指骨节收紧,泛白。
从大内东宫到钟慧公主府,小半座燕京城的距离,飞檐走壁,衣不沾尘,闹市之中如隐身穿行。
他这身本事使起来如行云流水,可这本事也在疯狂反噬着他的身体。
尚未平复的旧伤再次肆意叫嚣起来,仿佛一根狼牙棒狂搅进体内,痛得人聚不起力气。
当年为了活,不得不在短短时日里突破极限,将羲和功法修炼到极致。致命之毒虽得以压制,病痛却也毫不留情地伴随他余生。
他厌这残破的身子。
心在万仞之巅,身处冰火炼狱,问今生,到此憾恨否?
可是在东宫时,见到小公主那般六神无主却强自支撑的模样,他到底是心软了。
他没忍心眼睁睁看着她继续痛苦下去,只是一瞬的决定,决定以“白夜”的身份带她回府,回到她的港湾。
“景迟,你疯了。”
他薄唇轻碰,语音冰凉。
“你从不做无意义之事。”
景迟将额头抵在手臂上,靠着朱漆廊柱绵长地深深呼吸,夜风吹透他的粗布衣衫,将他背心的冷汗几乎冻结成冰。
“白大统领?”
晚晴提灯走近的时候,看到景迟正挺拔如松地站在那儿回望过来,那双素来凌厉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茫然的雾,掩住了往日的锋锐。
“小殿下命奴婢将这个交给白大统领。”
晚晴递上锦帕包裹着的小圆盒。
是玉容红夏霜。
“末将行伍出身,皮糙肉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