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难耐的燥热在心底里蜿蜒。
盛霓撑开眼皮,入眼是陌生的雕花床顶和陌生的缠枝帘幔,虽也是上乘材质,比之公主府里惯用的却要简陋许多。
这是哪里?
散乱的意识渐渐回笼,她不是在邬园吗?白夜与伥虎比试了一场,宝慈郡主想将白夜买下,被她拒绝……后来她随众女郎前去潭渊馆探望程菁菁,本想趁机打听穆氿的消息,半路却……
半路被婢女引去见宁阳长公主,绕了路。再后来,睁开眼便到了此处。
盛霓想要起身,却发觉四肢软绵绵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汪水,心头不由一凛。
从前听小婢女们私下提起过,深宫中有一种禁药,侍寝时用上一点,便能使君王的雨露予得多些。
难怪在来时的路上便觉身上有些异样!
可是,今日入口之物皆是与诸位嘉宾一同用的,没道理加入不干净的东西。
除了……程子献单独来敬的那盏桂花酒。
庆国公世子,他怎么敢?
盛霓玉手攥紧床幔,愈想愈惊。
还有晚晴,晚晴呢?
盛霓缓了缓力气,轻喘着撑起小半个身子,用力扯开床幔,寂静的屋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晚晴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她这样一挣,心底那股烈火焚灼的燥热感加倍涌上来,让她整个人如浸水中,只觉空气稀薄、手足绵软。
程子献,他这是要对她做什么?
他不是一向心悦姐姐的吗?
在姐姐婉拒他的心意之后,他待她们姐妹形同陌路,却也该是无法释怀之故,那么今日突然对她下手又是何意?
盛霓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努力维持着清明,顾不得其他,勉力下床,踉踉跄跄扑到门前,发现门外挂着铁链,将她牢牢锁在屋中。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快来人呀!”
盛霓用力拍打油漆木门,将铁链震得哗啦啦地乱响,可是门缝里除了白雪,什么都看不见。
手心拍得生疼,盛霓定了定神,拖着绵软的双腿来到窗前,挨个检查。窗子也同样被人从外面锁死,连条缝也推不开。
这天地间,满树满檐都裹上了一层素白,无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盛霓的身子脱力地沿着冰冷的墙面滑落,她紧紧抱住双膝,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凉风从门缝钻进来,那一线苍茫的白,像极了去岁那场大雪——她被几个婆子死死按住,健奴们奉命往她身上一捧一捧地盖着积雪。她拼尽了全力,也无法阻止程菁菁穿着那身火红的衣裳冒犯姐姐的魂灵。
而口口声声倾慕姐姐的程子献呢?他对那日发生的一切当真一无所知吗?又或者,他所谓的心悦便是这般,得不到,就恨不能让其魂飞魄散?
盛霓猛然回想起,许多次,程子献看向她的时候,那双狭长丹凤目幽幽缈缈,像是在从她的脸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思及此处,盛霓不禁背心发凉,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程子献,他是想要将她当做姐姐的替代品?
盛霓一直因他对姐姐的那份心意而宽容相待,不曾经将去岁雪天之恨加诸其身,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
既然程子献的目标是她,那么晚晴应当无碍,况且晚晴也并未饮下那甜腻的桂花酒。这是糟糕的窘境里唯一值得庆幸之处。
好热,又好冷,想拼命抓住些什么,去填心底的空。
盛霓的绛红围肩早已不知落到何处,纵使门缝的冷风不断地灌进来,还是觉着皮肤像是燃着火,烫得难受。她胡乱扯开细纺乳白锦衣,想要降降体温,却丝毫无济于事。
怎么办?
谁能来救救她?
盛霓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走向失控。
不,不可以!
程子献随时会来!
在他堵到这里之前,她必须做点什么!
盛霓迟滞地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凝在高几上的一只插梅瓷瓶上。
瓶身净白,像雪,像冰。
盛霓扶着墙面起身,踉跄着捱过去将沉重的瓷瓶高高举起,砸到地上。
惊雷般的碎裂之声,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没能激起回响。残梅如血般散落在满地的白色碎瓷中,刺目得令人眩晕。
盛霓蹲下身,捡起一块碎角尖尖的瓷片。
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或许,靠疼痛来换取多一分的清醒?又或许,将这瓷片藏在身上,若程子献胆敢乱来,就用它防身。
……能防得住吗?
正胡思乱想着,门上锁链蓦地发出一阵乱响,令人心惊肉跳。
是他,他已经来了……
盛霓的心撞得像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股寒意穿透体内的燥热,从脊背迅速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