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分辨眼前人的玩笑与认真,真的很困难。是她太胆怯,是他太狡猾。阴晴不定的他又一次,成功地把她吓倒。
紧接着,他一开口,就再次快速戳中了她的笑穴。
“我是个擦鞋匠。”他说。
救命。
果然是顶级的笑话。
吊在墙上的疯子指尖刮过她的下巴,她克制着笑,听他阴惨惨地说着,如同讲着一个鬼故事,一本正经地将事件发生的过程娓娓道来。
“你懂的,就是那种很苦,脸灰扑扑的辍学小孩。有一天,他们说鞋子里有一只死青蛙,于是殴打我。”
谎话连篇。
她垂眸,内心暗暗想道。
但是个不错的开头。
伴随着他恰到好处的隐隐哭腔,以及那堆精准又简短的叙述,她都能幻视到狄更斯笔下那堆可怜主人公的童年。光鲜亮丽的橱窗,映照出街边瘦弱男孩那张倔强又营养不良的坚强小脸。
只是太古典,古典到像童话。
和他的调性也太过违和。
所以他是在干嘛?
希望用《远大前程》里可怜的小皮普来再次打动一个脆弱敏感的好心姑娘?
好吧,她确实吃这一套。
“我很难过。”
林荔叹了口气,低头拧开瓶盖,她没有忘记他想要喝水的愿望。
“喝水么?”
她眯起眼,根据那团轮廓判断着他的脑袋。她缓缓摸到他的脖颈,在那冰凉的项圈上停滞了几秒,小声说道,“你一定很不好受。”
然而听完她的劝慰,他却哄然大笑。
杰罗姆·瓦勒斯卡歪歪头,如同病理性哭笑再度发作,笑得气喘吁吁,丝毫没有克制一点嘲弄。
紧接着,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抑或是逗弄着眼前的小动物,比起她递上前来的瓶口,这只疯子更先含住的是她的手指。
“嘘——小女孩儿,你听得并不专心。”
“这个故事的重点在于——”
是什么?
是他的杀人动机?
还是他的犯病形式?
疯子的舌尖滑过羔羊小姐的肌肤,如同毒蛇攀上僵硬的猎物。粘腻的,冰凉的,微痒的,他含糊不清地轻声说道。
“因为那只鞋子里面根本不是青蛙,是……”
“嗯?是什么?”
林荔依旧温柔地问道,尽可能地保持着镇静和冷静。她深谙,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来说,要在他的幻觉世界中寻找答案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她还是想要尝试去理解他的世界。
如果可以,去帮助他。
可他却停下来,突然一口咬破了她的指腹。
林荔吃痛收回手,塑料水瓶砸在地上,液体如同鲜血般在黑暗中翻涌,蔓延至灰扑扑的地面,发出噗通声。
她蹲下身去,小心地捡起水瓶。
然后,她静静地抬起头,等他说出下文。
“是什么……你猜?”
林荔攥紧了口袋里的那颗苹果。
鞋子里放的是什么?一只油炸的腐烂手掌?一对蔑视的混浊蓝眼球?一团软绵绵的血腥□□?
会是什么?
能是什么?
无数恐怖的意象涌入如今她那神经紊乱又脆弱的脑子,试验品小姐的想象力在漆黑中被无限放大。
而这只疯子报幕员式的戏谑声再度传到她的耳边。
他的语调里带着浓浓的恶作剧意味,他笑得开心极了,再次毫不犹豫戳穿了她的伪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甜心?你在想什么?你想说什么?你在害怕吗?”
他的话语接连冒出,在漆黑之中咄咄逼人,像是质问,又像是嘲弄。
“噢——!百合花小姐。”
他轻佻地笑着,慵懒而随意喊着她的名字,话语一转,缓缓吐出真相:“那只是一个烂苹果。”
内心咯噔一声,林荔松开了口袋里那颗因为紧张,被她的指尖掐至破皮,沁出汁液的苹果。
他在说谎。
是绅士行径。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吓唬她。
可他说得太准。意有所指地,她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隔着黑暗,刺穿她那薄薄的布料,窥破她的那些小小心思。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莫名灼烧。
“嗯……不错的笑话?”
她迟疑地接道,鼓鼓掌。
“出其不意?反转,起伏,好笑话的构成。”
她拿他刚刚说过的话吹捧他。
“可你没有笑。”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了。很显然眼前的疯子并不吃这一套。
“总是需要克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