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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落桃花(1 / 3)

直至天际缓缓泛起白光,雨势才逐渐停息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湿气味,幼鸟携着阵阵花香,在窗前停驻。

沈钰倚在窗口,披上一层外衫,感受着雨后微风冰凉的气息。他抬起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繁花茂树,再向上看去,则是一望无际的积云天空,灰暗阴沉。

他伸出手掌,恰好接住枝头落下的一瓣花,粉嫩的花瓣上水珠点点晶莹,温度比他的皮肤还要凉,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他拿在眼前,端详良久,觉得甚无意趣,捻碎丢了。

宗门内已经有洒扫弟子开始工作。问好声、交谈声也都隐隐约约地传进耳朵里。那些沉寂在黑夜中的声音,也如这从薄云后方探出头来的浅淡光芒一般,渐渐生发起来。

沈钰估算了一下时辰,将窗子合上,朝着门边走近几步,静听声音。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门外停了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那人束着发带,发尾刚好停在肩膀的位置上,骨骼并未发育成熟,远远一瞧,便知是个少年。

正是纪遥安。

沈钰知道他不会进来,所以只是漠然抱着手臂,以一门之隔,散漫地盯着他。

他心中清楚,纪遥安虽然行事骄矜无礼,为人刻薄傲慢,但毕竟年纪还轻,骨子里还残存着一些未曾泯灭的人性。

真正的沈钰被纪遥安折磨得如此可怜,多年来隐忍不发,在收到兄长亡故的家书之后,还要被纪遥安抽鞭泄愤。可以想见纪遥安在得知真相之后,心中确实会闪过一丝愧疚,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他素来不关心除了沈钰本人以外的任何事。

沈钰的兄长又如何?他唯一烦躁的,只是沈钰经历了这件事后变得死气沉沉。所以在那么一丝愧疚涌上之时,他唯独能做到的,就是暂时不在沈钰面前出现,免得让人想起伤心旧事。

至于昨天,则是纪遥安前来试探沈钰的态度,借着术法课复习的名义,观望一下沈钰见到他的心情如何。

沈钰表情依然冷冷的,望着他的眼神似含着砭骨凉意,让他感到分外古怪陌生。

纪遥安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胆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但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后,也不由心虚一瞬,生生忍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真正的沈钰已经不存于世。那副他熟悉的躯壳中,早就换了另一个人的灵魂。

纪遥安停驻在门外,没有敲门,也没有喊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不多时,沈钰感觉屋子里被封闭的感觉更强烈了一些,原本隔着窗子能听到的细小声音仿佛被隔断了一般,听不到了。想是那厮临走前又在禁制上加了禁锢符。

沈钰不甚在意,信步走到了书案边,随便拿起一本书在手中翻阅。他手指细长,骨肉匀称,抚摸泛黄的老旧书页时,有种别样的玄妙之感。

纪遥安只是剑修初级弟子,基本功还只是苦修剑法而已,目前仍无法准确控制灵力,故而术法课那些简单基础的画符,在他手上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随便一个专习符修的弟子就能轻易破解。

沈钰正想着,解符之人便来了。

叩叩的敲窗声收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放下书走到窗边,方一打开窗子,一张明媚灿烂的笑脸便全然露出,笑眯眯地对他打招呼:“早上好!”

沈钰没有应声,而是让开一步让对方跳进来。

来人一身蓝衣白袖,玉白发冠,是怀昭宗内室弟子的服饰。

沈钰合上窗,回身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道:“拜师了?”

怀昭宗内,弟子众多,主要分为外门弟子和内室弟子两种。外门弟子占比极大,大多为根骨不凡但天赋平庸的弟子,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只是停留在炼气阶段。

至于内室弟子,地位则更高一些,乃是获得长老青睐,从外门弟子中挑出、或是在各种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被收入座下的亲传弟子,拥有颇多特权,例如独住阁楼、不上大课、闭关修炼之类。

“那是自然。”少年笑嘻嘻地整理了一下弟子服,眉眼间是满溢出的骄傲,“我徐灿阳是谁,从出生那天起就喊得比旁人家的孩子响亮,从没落过下乘。”

“不过,这次也算我走运,我师父那里缺人手,等不及在收徒大典上收我。”

沈钰道:“恭喜。”

徐灿阳大刺刺地坐在他床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冲他招了招手:“我今天给你换了更好的药,对化瘀消肿有奇效,之前那个你就别用了。”

沈钰走过去坐下,松了松衣领。徐灿阳一见他脖颈上那道深深一圈的淤紫,不免还是有些心惊肉跳:“赶紧赶紧,快擦药吧。”

这药嗅起来有股淡淡的香气,乳白膏状,清香怡人。沈钰用指尖蘸着药膏,凭着感觉,在伤口上细细涂抹。

其实这伤他并不觉得痛,就像后背上的那些鞭伤一样,都是真正的沈钰身死之前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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