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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游原手心朝上攥着拳,腕骨处的筋络绷紧凸起,像是在冷白皮肤下挑起一道清劲细远的山脉。只是他的手忽然随着身体颤了颤,一切都如雪山崩塌般于刹那之间瓦解。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半低着的脸,怔怔地松开了手指。
一枚亮晶晶的硬币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
李葵一只当是她自己用力掰开的,眼疾手快地取走了硬币。她按压下心底那股想要揍他的冲动,掀起眼皮,一板一眼地诅咒:“祝你今天下午遇到的题都不会做!”
说完就转过身气鼓鼓地走了。
贺游原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硬币在他掌心和指腹硌出白色的印迹,久久没有消褪。那片与她接触过的肌肤渐渐灼热起来,让他不由得弯起手指摩挲了两下,在心底也留下一片淡淡褶痕。
他喉结滚了滚,走到冷饮柜前拿了一罐冰可乐,付完钱后扣开拉环,大口大口地吞灌了下去。碳酸液体里翻涌着细密的气泡,盈盈鼓鼓,像是可以把褶痕抻平,最不济,可以把那股不可名状的燥热抚平。
真是见了鬼了。
咕嘟咕嘟喝完,可乐罐子“当啷”一声进了旁边垃圾桶,贺游原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想,一定是因为他没谈过恋爱,才导致他与臭脸菠萝近距离接触时,心里没出息地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臭脸菠萝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对吧?
而他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对异性产生悸动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只是恰好这个人是她,对吧?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干干净净,一切了无痕迹,只有可乐罐子上沁出的水珠挂了几滴在上面,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来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小事一桩。
不过尔尔。
不必挂心。
下午考的是物理和化学,用的是套卷。题型很基础,除了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外,其他的基本上没有难度。李葵一所在的考场是第一考场,里面坐的都是年级前30名的同学,考试时间才过去一半,大家就纷纷放下了笔,晃悠着腿做起了检查。
李葵一将试卷前前后后检查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心里不禁默叹了一声。上午时她还夸联考试卷出得有水平,结果下午就惨遭打脸。说实话,她不喜欢这样简单的试卷,拉不开差距相当于白考,浪费时间。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自私的想法。大概算的吧,处于竞争关系中,她希望试卷能难一些,那必然会使得一部分同学得不到理想的分数,这就是利她的。但转念一想,其他人未必不会有这种自私的念头,比如一些同学在物理化学上不占优势,那他们自然就希望试卷简单一些,这样分数就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嗯,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还好“君子论迹不论心”,再自私的想法在脑海里过一遍,只要不付诸实践,也损害不了什么。实际上,她也无法付诸实践,毕竟试卷不是她出的,她和所有的同学都一样,处在被支配的地位上,只能在考前默默地祈祷一下:难一点,或是简单一点……
李葵一胡思乱想了一通,抬头看一眼教室上方挂的钟表,考试居然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她百无聊赖地伏在桌子上抛橡皮,结果她的举动成功地吸引了监考老师的注意,那个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不声不响地站到她的座位旁,看起了她的试卷。
李葵一立刻坐直了些。
这位大概是个物理老师,看得津津有味不说,看完正面后居然还伸手将试卷翻到了背面。都看完后,李葵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的脸色,他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
李葵一不放心,把试卷又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
好不容易挨到铃响交卷。李葵一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文具收进笔袋,转过身对祁钰说:“走吧。”
一中很变态,即便是考试期间,早自习和晚自习也是正常上的。李葵一只能从夹缝里抽出点时间请祁钰吃东西,她想谢谢他一直以来帮她打印竞赛班资料的举动,也想顺便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方便为他准备生日礼物。
两人谈论着下午的考试,并肩出了校门。学校门口有许多小摊贩,卖车轮饼、肉夹馍、烤冷面这样的小吃,还有许多铺面窄小的馆子,虽装修得毫不起眼,但味道很好。每次不想吃食堂时,李葵一就会和方知晓约着来校外吃。
“你想吃什么?”李葵一问祁钰。
“我都可以。”祁钰腼腆地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没必要专门请我吃东西的,我帮你打印资料只是举手之劳。”
“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就很有价值啊。”李葵一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贺游原。他帮她摆脱过窘境,而她只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而且那声“谢谢”说得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