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润物,绵细无声地下了一整夜,到了清晨仍飘着丝丝细雨。
宫中沿路的花草上都悬挂着欲滴未滴的雨露,李瑾华不紧不慢地沿着青石路往太医院走去,香茹紧紧跟在身后为她撑着伞。
青石路上水影憧憧,泥水沾湿了李瑾华的鞋面,让她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一丝浮躁,若放在往日这样的雨天里,自己是断然不会出门的。
青石路尽头的凉亭前,正跪着一名衣衫尽湿的内侍,另外还有两名内侍撑伞站在他身前,其中那名掌事模样的人正对跪在地上的人指手画脚地训斥着。
李瑾华默声看了一瞬,那内侍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被雨淋透的虚弱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冷颤,显然已经在这儿跪了许久。
眼前的场景,一如三年前的那个中秋雨夜。
她也同眼前这人一般,浑身湿透跪在这无声细雨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李瑾华垂下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提步走上前去,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站着的两名内侍听见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在认出李瑾华后,连忙行了见礼。
那掌事弯着腰回道:“回殿下,这奴才昨夜在伺候贵妃娘娘时,竟将茶水洒在了贵妃娘娘的裙角上,贵妃娘娘便罚这奴才跪在此处,不准起来。”
“跪了多久了?”李瑾华问。
掌事低了低头,回道:“昨夜到现在。”
李瑾华垂眸看了那跪着的内侍一眼。
“本殿离宫太久,忘了去太医院的路,正好缺个领路的人,”她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那内侍,淡淡道:“就他吧。”
那掌事有些为难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垂眸思索了一下道:“殿下,您要是缺人领路的话,奴才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掌事说着,扭头朝身后为他撑伞的那名内侍斥道:“还不快去为殿下引路。”
撑伞那内侍立即应声,恭谨地走到一侧弯身为李瑾华引路。掌事回过头来,笑着观察李瑾华的神色。
李瑾华丝毫未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掌事当即心中一凉,瞬时觉得背脊有些发毛。
他再次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内侍,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可……是贵妃娘娘让这奴才在这儿跪着的。”
“该受的罚,也已经罚了,”李瑾华看向掌事淡声道:“现在,是本殿让他带路。”
掌事正欲再说,却见李瑾华冷冷地朝他瞥了一眼,顿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虽说如今这宫中是郑贵妃的天下,可眼前这位方回益都的四公主,这段时间又是特允开府又是杖毙贪拿例钱宫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己也不敢随意得罪。
李瑾华看着地上跪着那人,淡然道:“还不起来领路,是要让本殿请你吗?”
那人缓缓抬头望了眼垂首不语的掌事,才吃力地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大概因为在地上跪得太久,腿脚已经变得麻木了,起身时险些踉跄着往前摔了去。
他极力稳住身形,暗暗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引路。
李瑾华没再理会掌事,转身跟着那名内侍往太医院走去。
天空中还在不停地飘着雨丝,那内侍颤抖着身子艰难地走在前头,李瑾华神色如常地随着走了一阵,出言叫住了他。
那人立即驻足下来,侧身站在路旁垂首等待着李瑾华的吩咐。
李瑾华道:“前面的路不用你领了,本殿知道该如何走。”
那人垂首应了声是,随后朝李瑾华跪了下来,“奴才庆楚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瑾华径直走过他身边,只留下了一句:“本殿只是不喜雨天。”
细雨蒙蒙地下了一整天,将万物都笼罩在潮湿的雨意里,李瑾华从太医院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客栈房间里不曾出去。
夜色渐深,在春日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寂静,李瑾华屏退了香茹,坐在案几前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细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窗扇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李瑾华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斜斜地映在窗扇上,一动未动。
李瑾华将手中的书籍放下,缓缓起身来到窗前,窗扇一打开,潮湿的雨气便从外面吹了进来,扑在她的脸上。
窗外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马尾高束,手中拿着一把随身佩剑,背上还背着一个用布包裹起来的物什,从外形看来,也像是一把剑。
李瑾华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去,“进来吧。”
周言迟疑了一瞬,谨慎地察看了一眼周遭的情况,见并无异常后,才利落地从窗外翻进了屋内,将窗扇轻轻合上。
屋内烛火微漾,李瑾华坐回案几前,端起茶壶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周言进屋后,在不远处驻足下来,朝李瑾华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李瑾华径自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将茶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