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情,她墨鸢记下了!
见人已经没了气息,男人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像是要擦去什么秽物一般。
擦完,又将手帕随意一扔,而后才踏着沾血的步子,一下下走远。
而就在他抬脚的一霎那,墨鸢清楚地看到了男人脚腕上一抹墨色的古老而繁复的图腾,像极了一头地狱恶犬。
这个男人……
墨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墨鸢才灰头土脸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王文娟的尸体躺在地上,伸着舌头,死不瞑目,一双眼正对着墨鸢。
墨鸢心颤了颤,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许下承诺:“我会为你报仇,会为十号街的每一个人报仇。”
“……我一定会找到我爸爸的。”
没错,墨盛祈没有死,这是王文娟在把她摁进床底下的时候告诉她的。
王文娟缓缓摇着头,无声道:“别动,你爸爸没有死,他还等着你去救他。”
说着,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
她从十五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爱上的男人,她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她看了眼藏在床底下的墨鸢,又露出一点笑意:“好在,我还能护住你的女儿。”
“小鸢,活下去。”
“还有,告诉你爸爸——我爱他。”
“算了,”她摇头, “不用告诉他了……”
他不会在意的,从前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但是,至少能记住她吧?
她看着如死神般走近的男人,露出了一抹决绝的笑,也该结束了……
*
十二月的深冬之夜,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很快就在裸露的道路上盖了厚厚一层白色毯子。
埋葬所有血腥残酷的过往,埋葬一条老街的回忆,埋葬一个少年人的泪水与柔弱……
待来年春天冰消雪融,又是一处难得的好风景。
只是故人不在,故事成空。
街上空无一人,几盏昏黄的路灯印着隆冬新雪,角落里蜷成一团的少女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幼猫,雪落在她眼鬓角发梢,凄美可怜得像是童话书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可卖火柴的小女孩至少还有火柴可以点燃一点期冀,而墨鸢却只能靠着一腔仇恨与悲愤才使自己看得见未来。
她的来路被人恶意摧毁了,而她的归途注定充满了恨意。
“我会杀了你的……一定会……”
墨鸢呢喃着,用右手食指在雪地里一遍遍画着记忆里男人脚腕上那抹图腾的模样,一遍又一遍,指尖逐渐冻得通红失力,图腾愈发模糊不清。
而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细软冰冷的雪地里。
最后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蜿蜒至脖颈,不偏不倚落在了脖子上那枚血色玉坠上。
幽幽白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然而下一瞬,白发银眸、人首蛇身的少女凭空出现在了这片空间。
少女围着墨鸢看了又看,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个人类快死了,抬手打下一道结界,无形之中阻隔了凛冽风霜。
暖意袭遍全身,墨鸢沾着雪珠的睫毛微颤,雪化作微小的水汽消弭在空气中。
……
天光破晓,难得有暖阳拂落人间,带来久违的生气。
深藏在巢中的鸟雀紧紧依偎着,时不时挣来一双豆豆眼瞥一眼银装素裹的大地。
第十号街靠近羊角山,其上少有生灵,多的是邪灵鬼魅,然而在墨鸢看来是一处难得的僻静之地。
而此刻,这里立起了一个高高的土堆,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正是一个足以容纳第十号街六十八口人冰冷尸体的坟冢。
墨鸢围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帽兜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光洁的下巴和苍白开裂的嘴唇。
“普通人都以能够契约神话为尊,可以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甚至于视人命如草芥,一日之间血染长街……那些契约者,是不是真的都很了不起啊?”她动了动唇,话音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大概也只有自己才听得清。
她抬起头,抬起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像是疑惑与不解,“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们已经辛辛苦苦在泥沼里挣扎了,还要有人来推他们一把,
彻彻底底的将人推进深渊!
墨鸢看着自己的手,因为不眠不休的刨土,上面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然而她知道,这双手实在说不上好看,表面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子所覆盖,骨节粗大,细细密密的分布着伤痕,那都是她在曾经的短短十八年人生里摸爬滚打的痕迹。
而之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