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徐公公有急事求见。”
宫女的声音在坤宁宫寂静的黑夜中响起。
纱帐后伸出一双肤若脂凝的芊芊素手,周懿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袍。
她不喜就寝时有人在旁边待着,现下寝殿中并未有宫娥侍奉。周懿只能自己点起一盏灯,她行至书案前坐下,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撑在桌面上。
“传他进来。”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司礼监掌印太监徐金茂走了进来,抬眼便看见皇后娘娘未着妆饰,一袭黑发如绸缎般随意披撒在肩上,她生了一双凤眼,上扬的眼尾为她添了几分妩媚,此时在烛火下这双眼中夹杂着淡淡的冷意,长眉微蹙,通身流露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娘娘,玉州急递。”
徐金茂跪在地上,将两封信件双手呈上。
徐金茂自今上年幼时就侍奉在他身边,颇得皇帝信任,甚至连内阁几位阁老见他也要给三分薄面。
周懿看着他手上的物件,饶有趣味的勾起唇角:“哦?是陛下看过后让你送我这儿的?”
“折子是通政使司吴大人刚刚送来,奴才拿了后哪儿也没去,直奔坤宁宫来。”徐金茂不敢直视周懿,将头埋的很低。
周懿给身边的宫女青竹递了个眼神,青竹心领神会,上前接过徐金茂手上的两封信件。
“地上凉,徐公公一把年纪,快平身吧。青竹,赐座。”
周懿接过折子,并未急着看,反倒是面上带笑的看着徐金茂:“玉州上的急递,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徐公公不拿去给陛下过目,先来了本宫这儿,不合规矩吧。”
徐金茂刚刚坐稳,听见皇后娘娘这话,满脸哭相又扑通跪了下去:“诶呦我的娘娘啊,奴才到了这把年纪,心里头就只想安度晚年,若奴才再不把眼睛擦亮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周懿脸上笑意更盛,托着下巴看着跪在地上的徐茂才:“徐公公往日依着陛下之势,如今陛下身子不好,你不去讨好储君,不去巴结国舅爷,跑我这深宫妇人这儿做什么?”
周懿口中的“国舅爷”正是当朝首辅蔺墨之子蔺清云。蔺墨亦是先皇后之父,太子殿下正是这位孝贤皇后所出。
“娘娘,奴才和娘娘也打了二十余载的交道了,您就别拿奴才打趣儿了。您是身在后宫,可您手下的梅花卫可是遍布天下、手眼通天啊!奴才今日将这折子带来,只是想着日后燕王殿下登临大位,娘娘莫忘了奴才。”
周懿看着自己的指甲,并不吃他的奉承:“徐公公连梅花卫都知道,我看徐公公才是真的手眼通天。
小阁老如今春风得意,他前为陛下献上碧游仙宫图纸,后又办妥了高丽使者求贡一事,把陛下哄的圣心大悦。
再看本宫和燕王,玉州剿倭本就花了不少白银钱,现下玉州兵败,陛下心中还不知怎么恼我呢。”
徐金茂听她提到玉州湾海战,双眼冒出惊慌:“娘娘与陛下情谊深重,哪是那蔺清云能比的?他算什么东西,奴才只认周川大人一个国舅爷!娘娘,玉州湾海战背后有蹊跷,咱们都心知肚明,娘娘何不看看这两封折子,就知奴才为何把宝押在您这儿了。”
周懿彻底被他逗乐,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罢了罢了,你还把那位都抬出来了。玉州这折子奏的是什么?能把你急成这样?”
她边说边将第一道奏折打开。
“娘娘,玉林总督曹洲堂,死了!”
周懿闻言,面色微变,她专心将奏疏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眉毛拧在了一处:“曹洲堂死了……千金一掷楼的刺客?他们不是从不对大梁官员下手吗?”
徐金茂接过青竹递来的热茶,捧在手上抿了一口:“是啊,您再看第二封。”
周懿打开第二封信件,这封奏折中还夹着一纸文书,正是曹洲堂的验尸陈情。
“这文书上详细写了曹洲堂是何时断气,又是怎么死的,连脖子上的勒痕都记录的一清二楚,足以证明,曹洲堂确实是自缢而亡。”
周懿紧锁着眉头将验尸文书看完,却觉得这文书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但情况紧急,她没顾得上多想,又拿起奏折,只见上面写着:
玉林总督曹洲堂于小年夜在卧房自缢,疑似畏罪自杀。
周懿紧紧盯着“畏罪自杀”这四个字,像是要将薄薄的纸张盯出个大洞来。
她在心中迅速推演着,逐渐将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意。
“好!好一个畏罪自缢!”她一拍桌案,有些激动的站起身。
徐金茂也是笑完了眼,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杯喝茶。
周懿来回踱了几步,又坐回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交给徐金茂:“徐公公,夜深了,陛下最近身子不爽,再急的事也等明日朝会时再报。
这封关于千金一掷楼刺客暗杀曹总督的折子过于荒谬,先放在本宫这里,你将另外这封原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