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瑶去赶她的作业了。
那本《中国近现代史纲要》,福康安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他有心想问靖瑶有没有别的书,但看她一天天一副网瘾少女的模样,福康安真觉得她做得出把教育原理递给自己,让自己去考个教资的事。
那再把靖瑶的历史笔记拿出来看看吧。
福康安打开笔记,在君主□□的巅峰那里停留了许久,而后,失去了意识。
正是阳春三月,雁栖湖畔人来人往,众多青年男女在此约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自燕山山麓一路看过来,以前他或许还能融入其中,打打闹闹,可如今,福康安只有恍如隔世之感。
犹记得两个月前他还在金川出生入死,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回到了京城这个销金窟、温柔乡。
快得仿佛在梦里。
福康安当然谈不上对京城的舒服日子的厌恶——他是个重视生活品质的人,过日子,没有比京城还好的地方了。但福康安觉得,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少年人应有的知慕少艾的感情了。
一旁的小厮小声提醒道:“四爷,您都二十三了。”
都快成奔三十的老头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少年纯情呢?
福康安:“……”
“滚,要你多嘴。”福康安笑骂一声,倒是没了之前的淡淡愁绪,带着几个小厮悠悠地逛起了雁栖湖。
“……四弟,你到底行不行啊?之前说要给我画,你借故拖延。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雁栖湖也有难得没人的地方,但目前看来,这里已经被一对吵吵闹闹的姐弟占领了。
那女子身量窈窕,看样子也是正当妙龄,现在叉着个腰,气势汹汹。被训的少年一脸委屈,不敢吱声。
福康安一下子就回忆起从前自己被家中姐妹们支配的恐惧。
福康安:“……”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一下子就对那个少年产生了同情之心。
“姐……我真不是有意的,可是乌云珠今天也来雁栖湖了,上回那彦对她献殷勤,看样子是对她大有意思。我要是再放过今天这个机会,她落选后,定了那彦家怎么办?”
当姐姐的听了这番话,非但没高兴于自家猪有主动拱白菜的意识,看样子反而更生气了。她走到湖边护栏处,望着湖面不说话。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提——”
“好了。”少女截住话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要去寻乌云珠便去吧,也省得那彦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见了没得心烦。”
明明是明事理的话,少年听了却越发不肯走了:“姐……”
“怎么还不走?”少女没好气道。
“其实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幅画?”少年嗫喏半天,才问道,“从去年到今年,从都外放为官的大哥到闲居在家的我,你几乎是费尽心思要得到这一幅画。”
福康安听着不免好奇:什么样的画,能让一个闺阁少女不惜一切也要得到?
一阵春风拂过,细长的柳枝垂在水中,引起湖面涟漪微微。
就在福康安以为少女不会回答时,她却开口缓缓言道:“你以为我只是要得到一幅画吗?”
少年一怔。
“海庆,我且问你,人之一生,青春年少能有几年?”
此话一出,福康安也不免思索起来。
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少女又道:“……没有几年,对吧?女子的青春年华,更是少之又少。自豆蔻华年定亲,大多数女子便已打上了别人家的章。待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仿佛女子这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海庆不解:“可这又与你要画像有何关系?”
“……哼,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既然从未为自己活过,别人都把她和父夫子挂了钩,那么这一副容貌生得如何,自然也无所无谓,反正从来不会有人因此欣赏。我生得虽不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至少也不算丑,可因为女子身份限制,无人真欣赏。我自觉读过一些书,有些许才情,却无人真关心。”那女子兀自说着,声音清泠泠的,内容却很是惊世骇俗。
“无人关心,无人欣赏。既然如此,我何不效法前人,绘一幅自己的画像?别人不会记得一位女子曾经的美貌,我来记。别人不会欣赏到一位女子曾经有过的心志,我来欣赏。我总要留下点什么,作为我美好年华的回忆,就是孤芳自赏,我也不难过,至少我真切地拥有过。我这么做,不为谁,只为我自己。我不要等到临终时,想得到自己曾经是谁家女儿,谁家媳妇,谁的母亲,却想不到,自己究竟是谁。”
海庆大惊失色:“阿姐,你这……”
“怎么?慌张了,害怕了?早叫你走了,你偏不走,留着听我发疯。不过,你不把这话传出去,事后我自然也不会连累你娶妻。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