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张遮查案,两人一道往张宅走去。胡同深处,一扇斑驳旧门、一副不起眼的匾额,清俭至极。
两人来到门口,张宅院门洞开,宅中没有下人,自也无人通传。
一位腰系围裙、两鬓霜白的老妇人正在收拾庭院,见状喊了张遮出来。
纪殊同知是张母,与弟弟恭敬地见礼。
张遮出来后跟母亲介绍说:“娘,这是我新近结识的友人,是宜州纪家大公子、二公子,近期暂住在附近的纪府。”
张母慈祥地笑着,“头一遭有遮儿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哦,除了上回来过的那个姑娘。”
她见张遮低下头,心沉了沉,赶紧岔开话题,
“遮儿,今日两位公子可留在家中一起用饭?娘正准备出去买菜呢!”
“老夫人,多有叨扰,今日和张兄还有事要外出,便不多待了,改日我们一定上门尝尝您的手艺。”纪殊同拱拱手赶紧说。
“好好,家离得近,你们再来啊!”
“嗯”,殊同非常喜欢张宅,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家,不似那些高门大户的宅邸,气派十足却冷冰冰的不像个温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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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张母,三人同去了城中的几家药铺和医馆,张遮细细记录了治疗这次河州大疫常见的几种药方,各类所需药材的价格,沉吟许久后,
“纪兄,我们寻个去处详谈?
“好。”
张遮素来节俭,习惯步行,两人便跟随他步行前往城西去。路上人多眼杂,于是三人只作闲谈。明哲与张遮走在前面闲聊些各自老家的风物,纪殊同跟在后面,心事重重。
三人走过一处布庄,只听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家小姐不日便要出发去蜀地,掌柜的,您家赶制这绮罗衣进度怎生如此慢,岂不耽误了事儿?”
听得蜀地二字,纪殊同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
停在附近的果然是姜府的马车,犹豫片刻,纪殊同心一横,回身走上前去,对着马车作了一揖,
“宜州纪殊同,问姜姑娘好!”
车帘掀起,一双微微含笑的桃花美眸,果然是姜雪宁,“纪公子好,这么快又见面了。”
远处,纪明哲和张遮看殊同并未跟来,停下回望过来,见到姜府马车,张遮眸光微微动了动。
“前日承蒙姜二姑娘割爱了一方好砚,今日在下斗胆想邀姜二姑娘一道喝盏茶。”
姜雪宁踏着脚凳,端庄地从马车上下来,心想这人不知为何,人情世故上似有些呆头呆脑,好生奇怪。正思索如何寻个体面的由头婉拒,一偏头突然瞧见远远等着的张遮,陡然间心如擂鼓,紧张万分。
是他前来相邀的吗?
这样想着,婉拒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却也是没有勇气回一声“好的”,更无勇气走上前去。
周遭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
纪殊同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明哲突然拉着张遮一起,脚步欢快地小跑奔来。
“姜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姜雪宁看着张遮被拉着走到自己面前,涌起丝丝缕缕的忐忑,心忽然间猛烈地刺痛起来。努力对着明哲挤出一个笑,说道:“纪小公子好”。
她使劲忍住,让自己不要去看张遮,却还是抬了头,正巧撞到张遮也抬头看过来,与那温柔的目光一撞,立时便想要落泪,此情此景,怎生像恍若隔世一般。
张遮更瘦了些,还是那般朗朗风骨、清冷容色,神情寡淡得毫无变化,不过姜雪宁敛下眸子的时候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怎可能是他来邀约的呢,姜雪宁,你在妄想什么……”
“这位是刑部的张遮张大人,我们兄弟俩初到京城,跟张大人新近相识,一见如故,是以正打算去吃一盏茶,姜姐姐也一同去吧!”
明哲用有些烂漫的声音恳求道。
姜雪宁回过神,是了,这纪家大公子哪里会知道我跟张遮有旧。
她终于鼓起勇气,探寻地回望过去,却失望地看到张遮已经低眉敛目,沉默不语。
此刻的纪殊同在心中狠狠骂道,‘该死的朽木,又臭又硬、万年朽木,活该孤寡’,
一边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
“姜二姑娘,可愿赏个脸同去?”
有那么一瞬,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
少顷,姜雪宁似是下了决心,
“好!那就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