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砚的报复被连带着送走,惋惜还来不及,更对面前这位唐家的小儿子提不起好感。
她一路上顶着唐书砚,只是觉得他有些熟悉。再细想或许是唐算宁的脸带来的熟悉感,非晚想通后转过目光。
就在这一瞬间,非晚瞧见唐书砚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悄悄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嘴角翘起的弧度十分熟悉,连看她的眼神都和非晚记忆中的一样。
是唐算宁的笑容。
非晚脑中弧光闪过,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
再看回去,唐书砚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唐夫人也已经走了出来。
看来谈话不太顺畅,她面上的郁色更深。
大约是见非晚一直盯着唐书砚看,唐夫人一把牵过他,用长袖拦住非晚的视线,又一副没认出非晚的样子,径直甩袖离开。
“你可不能再出错了。”
非晚听力颇好,顺着飘来的风听到这句唐夫人警告般的话。
“这位施主。”
扶释住持似乎知晓非晚的来意,在她还没进院就已经主动走到她面前。
非晚不再思考唐书砚的事,只从袖中取出信笺递去。
面前带着慈祥笑容的住持轻摇头,让非晚跟他进院:“此缘并不在贫僧。”
非晚跟着他绕过院内各自修行的佛僧,进入厢房,一名长相与淑贵人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早在此等候,眉眼之间满是期待。
“见过贵人,我是阿韶……淑贵人的嫡姐。”
非晚恍然,原来淑贵人是要送信给她嫡姐。
柯昭将信接过,薄薄的信笺内也只有短暂的几行字。但读完再抬首,她面上已落下两行清泪。
“阿韶她已经、已经……”
非晚点头,开口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纵火后她便认罪,如今已经去了。节哀。”
女子面颊颤动,身形一晃没能站稳,跌坐在地上,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冬地面的冰冷,只捂住脸痛哭起来。
“都怪我。若非阿娘调换大选名单,阿韶又怎会落得如此结局?若是我勇敢些,愿意入宫就好了。”
非晚站在一边,知晓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她虽然觉得这个时代入宫选秀的女子都很可怜,却也除了“节哀”再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来。
在沉重到能压死女子的世道面前,任何言语安慰都是轻飘飘的鸿毛。
旁边的扶释住持轻叹一声,示意非晚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给女子独处的时间消化悲痛。
非晚走出厢房,身后是女子的哀哭声,身前是众佛僧的诵经声和远处百姓求神拜佛的纷扰热闹。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此非一人之错。”住持关上身后厢房的门,轻声低语,“人生得意须尽欢,又有几人能尽兴?”
人生得意须尽欢。
非晚第二次在游戏中听见这句话,不经抬眸望去。
扶释住持右手立在胸前,低头颔首:“贫僧皈依前,姓林。与国师大人亦有书信往来至今。”
难怪淑贵人送信来找扶释住持,唐书砚的师父也是扶释住持,原来他是林家人,又和林音关系匪浅。
非晚有一个档里曾听时非渺提起过,整个大宋只有林家能参星论道。而林家内,又只有血脉最正统的嫡系女子完全继承参星的天赋,旁支女子只能继承些许天赋。
因此司天台中,大半数都是林家女官。
而林家的男子,因无法继承天赋,甚少有所作为。非晚没想过,对林家男子来说,有林音的庇佑到护国寺当住持也是一种出路。
“殿下心有疑虑,可问一个问题。”
非晚望着面前依然慈祥笑着的住持,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心中确实有疑虑。
远如怎么离开这个破游戏,怎么摆脱系统的主线任务,近如唐书砚那个和唐算宁一模一样的笑,林家参星的能力是否真的超自然,以及她之前认为从思想开始呼吁这个时代的女子觉醒是否是错误的。
非晚不知道扶释能解惑什么程度的问题,细想后还是只问了一个最近的。
“听说唐书砚自幼就随你修行?”
住持大概没料到她这么问,笑容有一丝卡壳,却在下一瞬恢复正常。想起林音的叮嘱,认真回复道:“今日方相见。故人之托,盛情难负。亦不算挂名,护国寺只收男弟子。”
非晚原本散漫站立的身姿陡然站直,眼瞳收缩,瞬间反应过来。
唐书砚,就是唐算宁。
唐家嫡系年轻一代只有唐轻砚一个儿子,但他已经发疯无法继承家业,唐尚书和唐夫人要想稳住家业和财产,不从旁支过继儿子,就必须再拥有一个嫡子。
所以唐书砚出现了。
他不是被唐夫人从庙中接出来的,而是把唐算宁彻底抹杀掉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