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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述白还是时常挑衅我,但又比曾经的关系亲厚了许多。

我仍旧常常女扮男装,装作是沈述白的陪读,和那些王孙公子一起,陪着他听太傅念“经”,讲北境的八王之乱,讲南境的国泰民安,讲孙子兵法、孔孟之道……

我也惯常听着听着打瞌睡,一个不当心要摔到沈述白身上。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帮我掩饰一下,次数多了,他也就只会无奈地把我扶起来,让我弱小又可怜地独自面对太傅的横眉怒气。

接着就是被太傅赶出去,站在屋外罚站。

也就是这样,身后仍旧能听到室内枯燥的讲学声,但眼前却是清明的花开花落、四季春秋。

我不爱上学,沈述白是知道的,太学的太傅也只能教些治国韬略,至于帝王之术,放眼整个南境,也只有太后娘娘能教了。

但因为我是沈述白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所以,凡是沈述白在孤芳殿听娘娘授学时,我必得跟在一旁跟着磨墨。

不过一炷香,我必得打起瞌睡,沈述白每次都笑话我,我就偷偷在太后娘娘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翻白眼。

倒是娘娘,待我是极好的,并不似先生那般会因为我功课不济便罚我,只说“罢了,这样也好,后宫不得参政,本来,每个人的选择也是不同的”。

瞧瞧,懂我者非太后娘娘莫属,知道我本草包,有些事情是不可强求的。

她只要每日赏我些糕饼,我就愿意卖力又无情地给沈述白磨墨。

就算磨得腰酸背痛,我也能自我欺骗我是乐在其中的。

更何况,沈述白还算有良心,每次从孤芳殿出来回到昭宁宫,他总是会拿来一瓶红花油,除了后背等不太方便的位置,手啊脚啊什么的,他都要细细给我涂上才罢休。

每到那个时候,我就总觉得他其实也挺好的,除了不能专情一人,做夫君……倒也是不错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是铁板钉钉的夫妻吧,除了前朝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会说些“男女授受不亲”的闲话,后宫倒是没人为此多说过什么。

就连那位一直忠矫帝王不妥言行的女官,也未曾为此多说过什么,更不会像平时那样,帝王言行一旦有一点行差踏错,转头便要朝孤芳殿里告上一状。

我,就好像这阖宫的是非局里,一枚特别的棋外棋。

帝王只有靠近我、挨着我、在我这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往往安宁之所才最蕴藏杀机。

这句话,是娘娘教给沈述白的,我总是在那磨墨,便也知道。

他们母子二人单独授课时,我很少在,比方娘娘和沈述白讲那些我这辈子都用不到的“帝王之术”时,我在或不在,并不重要,但凡是朝中机要,我便不能待着了。

凡是这些时候,我便在昭宁宫里待着,沈述白之前给我捉下来的那几只幼雀,如今已经长大些了,成日里叽叽喳喳的,倒也能解闷儿。

但大多数时候,我只是睡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向活泼爱热闹的我,也习惯了卧在西窗下睡懒觉的日子。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撒在我身上,照得暖烘烘的。

然后不出意外,脸上的扇子会被沈述白那个家伙突然揭走,于是我就这么醒来,然后抱起枕头就朝他那么砸过去。

他每每都躲开,我便接着砸,也就是这会儿,清冷孤寂的昭宁宫会有一点热闹。

后来,我与身边的婢子、太监越发熟悉起来,只是不知怎么,好似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

他们对我,变得越发恭敬。

就连从小对我一贯严厉,曾让我无比惧怕的司仪姑姑,都对我越发恭敬客气了起来。

说来可笑,我总想起沈述白那句话——

“想不想知道,怎么让孙司仪怕你?”

“等你年满十六,便知道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可十六岁的我,已然没了当时的兴奋,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

慢慢的,援玉也走了,她跟着长公主去了遥远的封地。

家里的来信越发少了,爹爹阿娘好像忘记了,他们把小女儿落在了皇宫没有带走。

我的身边,慢慢的,好像就只剩下沈述白一个能说些体己话、还能知心的人。

而离我成为沈述白端懿皇后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只是我有点心疼那一窝雀,那是十二岁那一年,沈述白让人捉给我的。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只是好心觉着,母雀迟迟不归,我若不救它们,它们迟早会死。

救下后,想着把他们养大些,就让它们代替自己,飞出这皇宫去。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早早离家的雀儿,又经由我手后,虽然衣食无忧、平安长大了,却再学不会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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