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的人家挤在一起。
地上有几张碎纸,她拾起几片,是“公”、“羽”和一些残破的部首偏旁,完全读不出原来的意思。
其他出口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灰白脸,骨瘦嶙峋,唯有衣服看起来很特别。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大家往同一个方向汇集。
离开这片“鸽子笼”的大门只有一个。
人聚拢起来,薄底的鞋子擦在地上,声音嘈杂交错。她混在里面,拥挤又压抑。
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大门两边,踱步张望。他们衣袖凸起,应该是藏着东西。看背影,都像是传话的人。
门正对一辆破旧卡车,跨过门框,人们陆陆续续走上露天的车厢。车头顶部有一捆很粗的线,挂着滚轴连在一片线网的边缘。
线网很高,缠在塔尖上,蔓延到很广的地方。一眼望去,像一张扎了钉子的渔网。再往上,是灰色的保护罩。遮住光的云像油滴,泛着黄光。
一个,两个,三个……走在前面的人,大部分有黄色身份证,少数几个佩戴的是蓝色,只有她一个人是个黑户。
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人已经走到门外,大部队推搡着,她不得不继续往前。
车轮大,车厢高,车板却小巧,放在地上形成一个陡坡。她看一眼,心说,真高啊这车。然后和同行的人一样,一脚踩在一块凸起处。旁边几个脚一蹬就上去了,又一拨人上去了,她还僵在原地。
她用不上力。
前后都是人,她夹在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这点犹豫的功夫,人群骚动起来,好几双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
“女人……”
“怎么敢的……”
“怎么黑户也来了……”
前进的步伐停下来,细细碎碎、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隐约还有笑声。
江酒这才注意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身材干瘪,一头短发,混在一帮同样很瘦的人里面,乍看真不容易被发现。
“怎么回事!”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从人群外泼进来。
是那个传话人的声音!
她心里稍稍安定,攀在门板上的手脚放下来。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聚集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守卫者,这女人是黑户!”
原来是守卫者,她在心里默默叹一句,转去看说这话的人。
人群边上,佩戴黄色身份证的尖脸男人正凶狠地瞪着她,脸上有一道歪斜可怖的伤疤,从眼睑下至耳后根。看模样,是个本事不小的佣兵。
话刚说完,附近一圈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他也跟着退后。
江酒站在包围圈里。
人群让出一条小路,守卫者一前一后挤进来。两人都身材高大,模样年轻,也正看着她。
听去酒吧喝酒的人说,“黑户”区什么人都会有,就是没有守卫者。守卫者都在L区,偶尔来W区的,都是犯错被罚过来的。
那个被劣质酒精薰得满脸通红的红发男人边喝边说,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皱纹掉下来。他抹把脸,脸上多了个色块,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周围的人哈哈笑起来。
江酒听不懂那些脏话,但在其他人的笑谈里,渐渐明白他的意思。
审判庭的光永远照不到“黑户”区,审判庭最得力的爪牙也绝不屑踏进这里一步。
所以,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守卫者。
现在,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挨家挨户传话的人。
“你是来领取福利的?”皮肤偏白的守卫者问。
音色很熟悉,刚刚大喝一声的也是他。
人群爆发出稀稀落落的嗤笑声。
她抬头看眼前这位传话的人,摇头否认,“我是来参加资源回收再利用劳动的。”扫一眼左手肘的身份证,红色,上面嵌有两个字,「昭洱」。
原来他叫昭洱。她默默记在心里。
昭洱和另一位守护者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资源回收再利用劳动?”那位小麦色的守护者又念了一遍这个有些熟悉但很陌生的词,反应过来,“是资源利用站,你是来从事回收工作的?”
「白茯」,嵌在他红色身份证上的名字。
江酒对上白茯狭长的眼睛,又垂下脸。很快,红色身份证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周围霎时安静了。
“白哥……”昭洱想跟白哥商量让这女孩儿等下一班车,却见白哥一手抓住女孩儿的肩膀,拎拽着往人群外走。
女孩儿不出声,低头盯着肩膀上的手,皱紧的眉头让她看上去有点人的生气。
白哥比他高半头,比女孩儿高一头半,步子跨的大,走得快,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女孩儿已经被白哥甩到人群外,扔在地上。
江酒踉跄着,被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