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主人天天验尸。
韩璿想起自己和阿靖刚碰过头颅,衣裳间还飘着散不掉的臭味,就抱着阿靖先回家兰汤沐浴,哪怕一天多洗几回也要除掉肮脏的死气。他不是忌讳生死,而是非常忌讳污秽。
他换完新衣的第一件事就是添了好几个香囊,无论是兰麝的草木味,还是龙涎香的油脂味,只要能消掉臭就是好香。
靖元闻馥郁的熏香差点醉倒了,想骂但晕乎乎开不了口,只想着早点见华阳公主好逃脱。她只留一个香囊,其他全丢了,然后裹了件外披趁夜去见邓彦。
鸿胪寺将突厥可敦安排在南市附近恩顺坊的官舍。
靖元绕了一圈,她原先没注意突厥的使团,没想到突厥人竟与高昌的使团住在同条街。那这样张经要想联系突厥人可真是太容易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报上姓名,很快她就见到华阳公主。
公主头梳翻荷髻,粉襦红裙,明明是家常装扮却独有皇家气派。顾盼烨然,无疑她是光艳的美人,在突厥久历风霜后不减其风采,反而滋养出野性的飒爽英姿。
她们因齐与突厥祁连山之战相识,但她不想回忆往昔。
那场战争惨烈异常,齐国在损兵折将后仍然凭计谋顽强击溃了突厥,战争也改变了中原的命运。中原在战后坐稳河西,虎视西域。当时参战的谋主凉州刺史韩璿看中西域这块战略要地,亲自出使多国,为吞并西域做准备,却没能践行。而靖元救下的副将赵歆因战功赫赫一跃成为手握齐国军权的大帅,并在齐国末年得以杀掉与自己常年不和的主将上司,黄袍加身。
“高昌使者安靖元,拜见公主。”靖元不卑不亢地说。
邓彦的眼眸一时波光粼粼,她亲昵地说:“元元,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清瘦了?快坐。”
娇弱只是她的外表,邓彦手劲很大,靖元几乎是踉跄地跌坐。
“多谢公主关心。”
邓彦像摸猫般摸摸她的脸颊,轻柔又温暖。她很喜欢靖元的个性,也自认为她们是同一路人。
“客套话太生分了,我还是想让元元你叫我阿彦。你先叫我声阿彦,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公主果然知道她的来意,靖元倒是觉得省事不少。她唤了声“阿彦”,令公主心情舒畅,然后才开始谈正事:“不知公主为何来此?”
“突厥眼下内忧外患,各部蠢蠢欲动,所以可汗带我来向大梁请罪,希望能安定突厥。”
靖元在西域多年,自然清楚突厥那档子乱事,换谁当可汗,各部都是打打杀杀一定要比出个高下。华阳公主在突厥经营多年尚且不能使众人臣服,骨力可汗那点武力也自然难以压住全境。
“不知使团中可有人到过南市?”
“许多人吧,元元你在问什么?”
“南市出了桩人命案,目击者说可能是突厥人所为,那人满嘴胡须,褐色衣服,不懂汉语。”
“不懂汉语?元元你说笑了,使团的众人都会说汉话,怎么你连这个都忘记了?怕不是有人冒充突厥人行凶,好来栽赃我们。”邓彦笑意愈深,她又冷笑道:“听说高昌使者死在李晞手里,李晞那人最是奸猾,收了突厥无数钱货,也没见他办成几件事。可汗还心甘情愿给他献上金银,可见这人的手段。不过,可汗何等愚蠢,骗他甚至无需把戏,李晞也聪明不到哪去,等赵歆哪天想起他背地里收了我们那么钱,指不定怎么处置他呢。”
靖元蹙紧眉头,果然她什么都清楚,想来她能说出不少秘密,探问:“阿彦竟然会知道张经已死,此事尚对外保密。”
“什么能瞒过我,赵歆手下那些臣子是齐国的子民,就是赵歆自己也曾经臣服于齐国,我一来从前那些老臣自然知无不言。倘若元元想知道什么,来问我便是。”
靖元隐隐感到她胸怀复国心,志却在天下。她仿佛根本不在意赵歆正手握权柄,也不在乎前朝那些活着的王公贵族,她图谋的是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