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柳在榻沿边趴着,思绪没闲着。她想着白天自己和神尘画的那四幅画。
画中的内容是青山远黛,区别只在一副全是线条,一副全是颜色铺设。
又柳约莫能理解到神尘让她如此作画的意图,画技是相辅相成的,在相同的布局下,限制作画的方法能让单一技法下画作的缺点更明显。
线条勾勒的画便有些僵硬、死板。而颜色铺陈的画过于跳脱错杂。
它们显示出的缺漏便是又柳将两者融合时要取长补短的地方。
可是,神尘也画了两幅和她一模一样的画。他让自己评画的用意,又柳没想出来。
神尘的画技娴熟用笔老练,又柳觉得他的画似乎与自己的区别不大,但又觉得不应该,一定是自己没有看出来。脑海中仔细回忆着神尘画面的细节。
窗外雀鸟的叫声清脆,屋内已经照进一片晨光。又柳回过神,想着神尘快要起来,小心翼翼地起身松开神尘的手,去院内打水盥漱。
神尘醒来时,第一反应看向手边。空气中的凉意浮过指尖,榻边的人已经离开。
神尘起身,院内又柳正伏案看画,听到门扉吱呀抬眼看去,“法师。”
“嗯。”
神尘在后院梳洗后走到又柳身边,目光落在又柳脸上,片刻后移开,“看完了?”
又柳点头,将自己的评价告诉神尘,“法师勾线这幅画,下笔干脆落笔迅疾,笔力统一,线条更流畅柔和,符合远山的意蕴。铺色这幅画面处理得比我那副干净。”
神尘面色不改,静静看着又柳,“确定?”
又柳被神尘看得紧张,“我看不出来别的地方了,还请法师指教。”
“你觉得,小僧的画和你的画,哪副更好?”
又柳笃定道:“自然是法师的更好。”
神尘摇头不语,定定看着又柳,又柳分辨不出神尘的态度,不清楚自己刚才哪里没回答好,感到一丝挫败。
她还是学得不够好,连两幅画的区别都看不出来。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小僧教你的是画中技法,小僧熟悉此法与能否作出好画无关。”
神尘示意又柳看向他昨日的画,随手指出他刻意画乱的地方,又柳羞赧垂眸,这几处她昨日看出来了,却有意忽略过去。
“笔下所画,是目中所见心中所感,此中无权威。”
又柳心惊,自从想要参加画赛,让自己的画被更多人看到后,她便不自觉开始比较起画的高低,美丑全在人心不好评判,技法和名声便成了又柳愿意盲目崇拜的东西。
她险些钻了牛角尖。
“多谢法师提点,我不会再拘泥于此。”
神尘看她眸光闪动,知她已经明白,起身,“嗯。”
“法师去石窟?”又柳抱起纸笔,“我也去。”
傍晚从石窟回后山院的路上,又柳仍沉浸在今日从壁画上学来的布局技法上。
她简直是豁然开朗,回到屋内便迫不及待地铺开一张画纸作画。
她画的正是神尘背对自己在石壁上作画的样子,将今日学到的和自己原本的作画方式两相结合,又柳越画越觉得顺手。
神尘看她专注,默默离开屋内去竹亭打坐参禅。
直到月影高斜,神尘起身回屋,又柳仍全神贯注在画作上。她耳边一缕发丝垂下,在脸颊周围扫来扫去,神尘看她皱着眉,用笔杆挠了挠脸。
过了片刻,她见止不住痒,恨恨坐直解开束发,重新盘起。
神尘看她一副被打扰的模样不禁莞尔。
笑意刚浮起,他便倏忽收回目光,眼内的热意被她一点点压下。
躺到榻上,他将念珠盘在手腕,默声诵念。
烛火燃尽,眼前一暗,又柳才恍然已经入夜。待适应昏暗的光线后,又柳看向僧榻上,神尘已经歇下。
又柳放下笔,脚尖点地轻轻走向自己榻上,两手刚摸到被褥,清润的嗓音突然响起,调侃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又柳顿觉头疼,神尘从来不会是这种语气。
薛椋泓看见又柳肩头一挎,丧眉耷眼地走到他身旁,不情不愿唤他,“殿下。”
薛椋泓稀奇她这模样,上手捏了捏又柳脸颊,“刚干什么呢?”
“入夜了,我要睡下了。”
入梦的神尘对白天黑夜没有分辨,“天色还早,急什么,你今日还没练功。”
一提到练功,又柳就感觉两腿打颤,“我的腿都抬不起来了,今日连不了,殿下让我缓一缓。”
“今日不让你动腿,”薛椋泓手搭在又柳肩上,左右晃了晃,又柳两个胳膊便跟拨浪鼓似得甩起来,“手不是还能动吗?”
又柳叫苦连天,被薛椋泓拖去院中。
又柳苦着一张脸,薛椋泓又找了根树枝,打在又柳身上让又柳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