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郑氏满门,你以为麒麟军会放过你?”
阴冷的大殿内,薛椋恒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薛椋泓环顾四望,终于有一抹月光透过门缝照在王座上。
王座旁,薛椋恒站在王座前的高台上,垂眸居高临下看着孤身站在玉阶下的薛椋泓,“不要妄想还能去丰州,叔父的武威军救不了你。”
薛椋泓怒视着高高在上的薛椋恒,“当日之事,你分明......”
薛椋恒轻蔑地看着薛椋泓,“我如何?当日我的刀不曾染一滴血,而你剑上,郑家老弱妇孺的血,一滴不落。”
薛椋泓抬步想冲上高台,却被一道无形之力钳制着迫使他跪下。
王座前的薛椋恒平静开口,“你该知道,你登不来此高台。”
“薛椋恒,你借我发病意识不清,带我到郑家,拿着我的剑屠了郑家满门。你害郑家百余口,诬陷手足、置我于死地。你真以为父皇会如此纵容于你吗?”
薛椋恒轻笑一声,从高台上走下。
被他身体挡住的清辉完全照在帝王宝座上,冰冷的金光刺在薛椋泓眼底。
视线突然被挡住,薛椋恒站在薛椋泓身前,
“你真的以为父皇全然不知吗?”
“两年前的事,你还没看清吗?”
两句话重如雷鸣,轰然炸在耳边,薛椋泓浑身血液凝滞。
殿内光线大作,迫使薛椋泓跪下的力道顷刻消失,薛椋泓却没有站起来,只是死死看着空无一人的王座。
肩头被人拍了拍,地上闪过一道银光,接着传出当啷的声响。
薛椋泓垂眸看去,他的剑被丢在地上。
“带上你的剑,寻个好去处,不要让母亲伤心。”
明日便是画赛结束的日子,又柳早在昨晚将画绘好,今晚还待在画室,就是想等等薛椋泓。
这两日薛椋泓都不曾来过画室,她早晚经过神尘院中时,也没有见到神尘的身影,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过来。
枯坐无事,又柳拿出一件缝制到了一部分的袈裟,这是她准备送给神尘的贺礼。
袈裟是信众的供养,神尘已经有主持法会的资格,却没有主法和尚的袈裟。
窗前闪过一道模糊的暗影,又柳看着门口,画室的门却没有被推开,她知道薛椋泓就在门外。
薛椋泓发病后的记忆随着时间向前,在周家发病时他的记忆停在郑氏灭门那日。
当年郑家于三月灭门,五月薛椋泓离京出家。
如今,他的记忆应该就停在出家前。
又柳走到门边,推开屋门。
薛椋泓站在门外,头颅低垂,他看着又柳勾起笑,却无端寥落。
又柳侧身让薛椋泓进屋。
薛椋泓坐在画桌旁,拿起桌上的袈裟,“做这个干什么?”
“快到那位法师的生辰了,这是送那位法师的贺礼。”
薛椋泓蹙眉,“他也在江平?”
又柳坐在桌旁,继续手上的活,“嗯。”
薛椋泓眉头不展,画中那个和尚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也风姿挺秀,“你信佛?”
“不信。”
“那你,”薛椋泓顿了顿,“为何如此在意他?”
衣被、饮食、卧具、医药。几种供养里,又柳偏偏就选了亲手制衣这最费心神的一种。
“这袈裟算不到供养里,只是赠予友人的礼物。”
又柳的眉眼柔在烛光下,她穿针引线,脸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薛椋泓目光扫过她柔和的眉眼,精巧的鼻尖,突然好奇起那个人,“和我讲讲他吧。”
又柳抬头看着薛椋泓,脑海中闪过几个月来两人的相处,和他们一起经过的两次雷雨夜。
又柳认真道:“他面冷心热,他的慈悲不像一般的和尚,暖呼呼的。他的善像裹在皮毛下的冰,松软温柔却带了点冷意。”
“但若是你愿意受些冷,靠他近些,小心揭开冰上皮毛,便能发觉冰下护着一团火种。”
薛椋泓起初还有些吃味又柳对那和尚的了解,可听到后面,他的目光完全凝在又柳脸上。
薛椋泓确定,只要她愿意,得爱于她手到擒来。
她的一颗心太细腻,润物细无声的看穿一个人,也滋养一个人。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乐在其中。
又柳看他眉眼含笑,“殿下笑什么?”
薛椋泓但笑不语。
又柳这样一个姑娘,永远不缺喜欢和爱,即便没有他,她也能自给自足。
她的一生,永远会圆满。
薛椋泓庆幸,他们的一切刚刚开始,还不至于难舍难分。
薛椋泓看着又柳,声音缓缓,“第一次见你时,看你趴在池畔,担心你出事才掐住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