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仪仗渐行渐远。
便有几个专门留下挂宫灯的内监,祁欢略一思量,便从方才皇后的赏赐之物里跳出一枚银子,塞给一位年轻内监。
那内监见状,大喜过望,祁欢便问道,“敢问哥哥,那位贵人究竟是哪位?”
那内监眉开眼笑道,“好兄弟,可见你平日不总在贵人跟前伺候,那可是皇后娘娘亲外甥女,骠骑大将军谢之成的嫡女谢晏晏,才从瀚海边疆回来的!”
祁欢暗暗纳罕,便又笑道,“哥哥自然见多识广,不知这位谢家小姐,可成婚否?”
那内监便又道,”现下待字闺中,可满宫里谁人不知,皇后有意将此女许配太子殿下,自然日后是一等的贵人,兄弟,你今日算是讨得个好彩头!”
祁欢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思索着晏晏的目的,她既然是谢家嫡女,为何却不在谢皇后面前拆穿他?反而有向他示好之意?她要他答应什么呢?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位谢小姐并不是全心全意向着她的姑母。
头上是还在爆开的烟花,他没有抬头,却浅浅的低笑,管她呢,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是箭在铉上不得不发,重紫宫此刻的璀璨,是预示日后的破败啊!这里他每一位血亲,都欠着他一条命,都要慢慢还回来才是。
晏晏的凡间人设确实是相当不错的,睁开眼睛就是大荒国最强外戚家的嫡女,甚至能横扫当朝三位公主,只因她的姑母就是谢皇后。
因谢晏晏自幼随父母在瀚海边关镇守,是以皇后也是多年未见这个外甥女,只听闻也跟着自家弟弟舞刀弄棒,是个也能领兵震慑瀚海的铁娘子。
谢皇后心中本有些不满,生怕外甥女过于强势,日后太子不好驯服,谁知见了真人,倒是生得冰攒雪簇,讲话又是活泼得体,并不似自己那个乖张的弟弟,思及此,皇后满意的拍拍晏晏的手,嘱咐道,“你太子哥哥哪里都好,只脾气急,须得你日后多多忍让才是。”
晏晏心中一万个白眼翻过去,心道,“若不是我,你那宝贝儿子明天一早就要被炸上天!”
她正要回话,正前方太子的仪仗便明晃晃的过来了。
此刻大政殿的夜宴堪堪结束,太子大约也是回东宫,两下相遇,太子竟犹豫了一下,才下辇来拜见皇后。
太子祁元昊从名字上看,他便是自幼得到了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宠爱,自他之下,诸皇子名讳皆是单字,只有他有“元昊”二字,寓意广袤无垠的寰宇,初开太平天下。
似乎这一份深厚的寄望,都倾注在这位二十四岁的太子身上。
远远观望,他也拥有祁氏皇族挺拔出众的身形,但是近看他更肖似他母后,额头极高,看起来高傲威严,只是眼底有些虚浮的暗色,彰显出一些横生的暴虐和欲念。
太子恭敬行礼,眉眼间有些心虚的模样,晏晏冷眼旁观,却见谢皇后的嘴角向下压了压,眉间也愈加紧蹙,似乎有什么令她着恼的事情。
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漫声道,“这会儿晚了,太子快快回宫去吧。”
太子赶紧低头谢恩,并靠边注目着母后先行。
谢皇后的凤辇缓缓经过太子的车辇,要经过还未经过之时,车辇上猛然掉下了一张琵琶。在鸦雀无声,只有车轮滚动的御道上极为突兀。
众人皆是一惊,谢皇后摄人的目光终于还是投向了对面的车辇。
果然,帘子掀开,一个穿着明艳华丽的女子惊慌失措的从车辇上滚落下来,筛糠般的跪在凤辇之下。
谢皇后的声音一丝情感也无,“何人?”
太子几步奔了过来,一下子站在了女子前面,倒是保护之意。
他攒起一脸的笑意,故作轻松道,“回母后,这是今夜在大政殿献舞的舞姬,儿臣近来常有一些宴饮,总无合适之人撑撑场面,儿臣见她还可,是以带回东宫。”
皇后露出一个冷笑,拖长声音道,“她,可撑场面?”
太子连忙道,“母后未见她舞霓裳曲,怕是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位!”
谢皇后冷笑了一声,她脖颈上围着的赤狐围脖随着她的笑声,凛凛的震动着,然后她冷声吩咐道,“打帘子!”
一旁的佐秋连忙一挥衣袖,凤辇四边的帘子齐刷刷掀开,将谢晏晏整个儿都暴露在太子的视线中。
“本宫倒无所谓,你这个舞姬摔了琵琶,怕是吓坏了你表妹!”皇后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太子抬起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身子酥倒了半边,露出了令晏晏立刻反胃的表情。
他的样貌并不能说丑陋,可是流露出的表情却足够变态。他晓得母后将太子妃的位置一直留给这位表妹,自然是为了舅父手中的天下兵权,哪怕表妹生得惨不忍睹,他也会将她娶入东宫,只是万没想到,满面虬髯黑如煞神的舅舅,竟能生出这般绝艳的女儿。
见太子看得呆住,谢皇后又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