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上阿爹阿娘沉默不语,我很是奇怪,便问:“阿爹阿娘,为何如此愁容满面?那合剂局又不是龙潭虎穴,反正我也日日无事,去去何妨?”
阿娘忧心忡忡看我道:“白苏,眼下你这般年纪正是婚配之龄。我和你阿爹本想着等你来都城几个月后,看看谁家儿郎出色,你们或是良配。如今要去这合剂局,整个都城恐怕也只有我们姜府的女儿才日日要当值。再者,进了合剂局,不似家中这般可随着自己性子行事。那合剂局里,各色人都有,也不知你如此小小年纪能否应对得来?”
我安慰阿娘:“阿娘,你不是一直都为着不能有更精湛的医术而苦恼?如今有了这机会,自然是要有代价的。若是去了之后,情形反而相反呢?我倒是这么想,如今我也算是领宫中俸禄之人了,试问谁家女儿有这等机会?”
阿爹微微笑了笑,没有言语。
晚饭时听阿娘絮絮叨叨对空青道我要去合剂局,他有些吃惊,而后又笑:“这倒也行,不然日日闹着我要去逛街,也不见得有何意思。”
阿娘瞪他:“谁家女儿此时不是在准备那过两日的艺会?那日恐怕白苏要当值,哪里有时间去?”
空青不屑道:“谁稀罕那艺会?非得要去不可。”
阿娘伸手拍了他一下:“你也是到了要婚配的年纪了,平日里若是有合意之人,记得要及时告诉我。我好上门去提亲,若是在艺会上被人家瞧了去,就可惜了。”
空青嘿嘿一笑:“我哪里有这想法?我倒是想着能带着二妹妹在家里孝敬阿爹阿娘,便是最好的。”
阿爹脸忽然一沉:“儿郎有儿郎的事,怎可成日在家中混日子?”
我白了空青一眼:“我是你阿姊,须得时时记得,莫要忘了。”
阿娘更忧心看看我,忧心好似我此去就不回的样子。她又更忧心看看空青,终是叹了口气。
到了要当值那日,我早早起了床,梳洗完毕换了宫服。阿津来告诉我,阿娘出门采药前备了马车在门外,空青也被阿父叫去城楼巡城,府中竟无人送我。我哀叹一声,早让阿娘多生几个,也不至于诺大一个府邸居然就只剩几个仆妇和阿津。阿津道:“奇怪的是,门外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说是要送二姑娘进宫当值。”
难不成宫里的合剂局还有专车接送么?事先也没和我说呀。我把最后一根钗往头上一戳,提着拖地的裙摆摇摇晃晃出了门。
阿津说的那辆马车果然等在府邸大门外。驾车的竟是阿措。
阿措黑着眼圈打招呼:“姜姑娘,我家少主也正好要上朝去,路过你府邸,听说今日是你当值,所以就顺带捎你。”
我左望右望:“我府中也有给我安排马车,不必劳烦啦。”
阿措道:“你府中的马车恐怕进不了宫门,我家少主可以直接送你到合剂局门前,不用走那么远,也不用在宫门找人问,岂不方便?”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府中马车的确是进不了正宫门,我还得在宫门前下车,然后找门前守卫问如何才能进去。这合剂局也好奇怪,今日有新人到,难道没有收到半分消息?难道不能找个人来带带路?难道合剂局里的众人都住宫里不住宫外自家府邸?若是有住自家府邸的,即便不顺路,也可以打声招呼,我府马车可以顺路去接,也能顺便给我带带路啊。
没有,完全没有消息,也不见合剂局有谁出来露个面认识一下。
吕南楼掀开帘子温和道:“上来罢,再晚一点就迟啦。”
我连忙踏了阿措放好的踏凳上了马车进了车内,吕南楼微微笑看着我:“每日须得未见晨光便要前往合剂局,是有些早,会不会不习惯?”
我掀开帘子望望外面,晨曦未显,露水尚浓,伸手也还能见五指,点点头:“还好还好,卯时去当值,早是早点,但是时间也结束得早啊,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未时,阳光正好。”
那合剂局是进了宫门后向左而行,大约行至一箭射程,便到了大门。我道了谢便下了车,抬头看着面前门前那块墨底的门匾镌刻着的银字“合剂局”,回头又望望吕南楼的马车,见阿措在驭马座上点点头,想来必是此处无疑了。
此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看着机灵的圆脸青衣小童站在门槛内行了一礼:“门外可是吕侍郎和姜府的白苏姑娘?”
听了这话,看来合剂局还是知道我今日前来当值的。我稍稍有些欣慰。
那青衣小童道:“吕侍郎请回罢,白苏姑娘请进罢。”
我跟着青衣小童进了大门,回头又看吕南楼,阿措仍旧扬鞭赶马,只瞧着我。我赶紧往里走了好几步,我知道若我没完全进去,阿措是不会赶马离开的。
果然,我又走了好几步,才听得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往远去了。
青衣小童在前面引路道:“我叫阿扇,本局掌事乃宋案宋判局大人,他现在正在局堂看昨日医官呈上的攥抄的药方。我带你去见判局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