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这个案子从维护洁绿公司商业利益的角度出发，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
“具体来说，我们的诉讼策略不应当纠结于清洁系统的31个秘密点的非公知性和同一性鉴定问题，而是应当将整套系统作为一个整体，主张洁科公司对一个系统整体的商业秘密的侵权，以求速审速判。”
“再辅以申请禁止令，迅速切断洁科公司的收益来源，以免它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
普晴在熬了两个大夜，分析完洁绿公司提供的所有证据后向合伙人建议道。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洁科公司以不正当手段窃取洁绿公司商业秘密的行为是足以被认定为侵权的。”
“但是洁科公司在侵权行为比较明显的情况下一定会对商业秘密的秘密性问题进行攻击，即主张这31个密点是公知的，并且会针对我们的非公鉴定意见里的秘密点一一进行反击。”
“虽然从现有证据看法院可能最终还是会支持我们的观点，但逐一分析这31个秘密点所要花费的时间对于洁绿来说却是致命的。最后很可能导致官司打赢了，但市场被洁科蚕食殆尽，并且商业秘密被泄露给更多市场主体的后果。”
“将商业秘密作为一个整体主张有这样成功的先例吗？”合伙人打断了普晴大段大段的分析。
“有一个，是Z市那边的一个基层院做出的。”普晴将自己调研结果告诉了合伙人。
“被侵权主体是谁？”合伙人紧跟着问到。
“披刃公司。”普晴有点心虚。
“那么你知道这个判决作出的背景是什么。”合伙人望向普晴，“我们的客户不具有披刃的实力和影响力。”
普晴抿了抿嘴，“我们可以将两种方案交由客户选择，一种是按照传统的方式对31个秘密点逐一进行非公知性和同一性分析，第二种是将所有商业秘密作为一个整体主张侵权。”
“普晴，我很了解你。”合伙人再一次打断道。
“你对于自己主张的观点的表述是非常有煽动性的，客户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采纳你的倾向性观点。”
“这是你作为律师的天赋，但同样也会给你带来风险。”合伙人补充道。
“从你执业之初我就告诉过你，作为律师，首要的工作就是保护好自己。你有想过采用你提的这种诉讼策略，万一最后输了可能带来的后果吗？”
普晴的肩膀逐渐耸拉了下去。
“这不仅会导致我们损失这个客户，还会使我们失去这一个类型案件的案源，甚至会影响到我们团队的声誉。”
“采用传统的诉讼方法，或许会拉长战线，但是却可以确保我们诉讼的胜利。”
“委托人，委托的时候是人，一旦事情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就会变得不是人了。”
“按照传统的方法或许会导致他们的商业利益受损，但却不会被他们挑出错，最后反过来对我们进行攻击。”
合伙人看到普晴一点一点低下的头，“当然，你提出的申请禁止令的方法是很好的，我们可以做。”
“但诉讼策略还是按照我们传统的方法，对31个秘点逐一进行分析。”
盖棺定论。
普晴有些黯然地走出了合伙人的办公室。
S市的夜晚和其他一线城市没什么不同，道路上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街边的酒吧里三五成群的坐着花一样的年轻人，有的正在盛开，有的已近荼靡。
“原先，我以为我的这份工作可以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普晴浅浅地尝了一口小郑新调的酒。
“颜色很梦幻，味道却有些杂乱。”普晴没有回避小郑期待的眼神。
“晴姐，你还是这么直白。”小郑撇撇嘴走开了，显然和她们已经非常熟络。
“你一直是我们当中的理想主义者。”肖点笑着说到。
“最初的理想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幼稚了。”普晴有些无奈，“后来，我调整了自己的心理预期，想着我的工作就是要维护当事人的利益，这是律师的职业准则，也是我应当遵守的。”
“这没有错啊。”或许是做了妈妈的缘故，陈形一的脸上比普晴和肖点多了一些温柔。
“可是连这个我也快要做不到了。”普晴有些沮丧，“我现在的工作与其说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为了维护合伙人，我的老板的利益。”
台上民谣歌手的声音有些低沉，使得普晴这边的沉默显得不那么突兀。
“小晴。”陈形一率先打破沉默，“我们一直很佩服你。”
普晴疑惑地望向陈形一。
“所有人都被现实裹挟着向前走的时候，只有你有回头看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停下来回头看的勇气的。”肖点接道。
陈形一看向普晴，“只是你不要因为过度自省而苛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