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深蓝的天宇下,冰冷金色的长风扫荡着整个尚未睡醒的平原。
几乎有那么一点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的感觉了。浑厚悠邈的号角,吹醒了一片将睡未睡的朝阳。
都说杀气三时作阵云,然而,云气几乎被号角的威力吹得干干净净了。
双方对峙,生死厮杀。
血流漂杵,白骨成山。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前方作战,将生将亖。后方宛如没事一样,平淡然不过收到战书而后收到捷报而已,真是仅此而已。
甚至这件事都没有影响到太子拜太傅的原定时间。这场战争迅速得让沈长风怀疑,该不会是太子花钱请南蛮的小国来陪着他演戏吧。
不管任何人怎么想,反正太子是打胜仗了,而且还是速战速决。举国上下,无不欢腾。然而,说句实话,如果这场战争的战线再拉长一点,恐怕欢呼声会更高。人性本如此,难以改移。
太子领着军队班师回朝,这两三天的一场战争,迅速得像是做梦一样。沈长风认为,如若果真是做戏,如此一出几乎是到了可笑的地步。
但是她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和百官一起跪在大殿之下,高呼着万岁,高呼着太子英明。
这是班师回朝的当日,恰好第二天就是拜太子太傅的日子了。当晚的宴席尤其热闹,皇帝甚至留梁文舒住在宫里。
秦楼竹管,燕歌赵女。
仙袂飘摇,歌舞动地。
吟诗作赋,颂圣赞世。
沈长风简直厌恶这种宴席。起初的行当里还尚且可以忍受,日色更晚一些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无法忍受了。这几乎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她是偷偷行军的,皇帝自然不知晓她的献计献策,于是她自然而然坐在普通的桌席,甚至和梁文舒就不在同一个屋子。她无聊得受不住了,却又走不开。
终于,机会来了。许青辰作为端州琴棋书画歌舞弹唱样样俱全的才女,自然要为大英雄们献艺。
许青辰几乎人如其名,她就是全端州最青莹冉冉的星辰。
有谁不想一览眼福?
有谁不想得见其颜?
就连沈长风都想去,因为她想看梁文舒是如何欣赏他心上人的献艺的。
此时,皇帝并不计较大家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反而很乐呵地看着大家一同来看许青辰。
皇宫处,处处张灯结彩。
丝竹声,声声动人妩媚。
许青辰早就开始献艺了,既是皇帝的命题诗作,又是当场指定的古琴弹奏。
等到沈长风赶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她弹琴的尾声了。
那双手,果真柔夷一般。纤细白嫩,骨节分明,盈盈欲握,甚至暗香冉冉。
勾起拂过的琴弦啊,几乎旋上了翅膀,越过天际,直荡云霄。飘摇着,飘摇着,遥遥地映下了淡淡的影子,稀稀疏疏地送给人间。
梁文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许青辰。沈长风也不是不能理解,软玉温香的小女人,又兴趣所投,谁不肯肖想一下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好日子呢?就是她沈长风自己,不也永远在肖想梁文舒么?
然而道理是道理,心理是心理。道理她都懂,心理上的苦涩与撕裂却始终难以找到弥合安抚的瞬间。
痛苦几乎像她的影子一样,而他就是光。他一出现,离她太远,影子就不可能隐藏,必然跟随着自己,扎根着,刺破着,野蛮地不离开。
沈长风莫名其妙地喊道:“停下!”
举殿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立刻盛大地吵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