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剑阁客栈。
六月十六夜,三更天。
天下剑阁的供奉殷闻凛在自家客栈住了小半月有余,“月华剑”的名声在外店主自然不敢怠慢,天天是好酒好菜供着;更有甚者,风净城州府送上了一份让常人艳羡的“大礼”。
尽管如此,殷闻昭的精神却很疲惫,灌下几碗西风烈本以睡着,不知为何又突然醒了过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又传出一阵嘤嘤呀呀的歌声。
殷闻昭出生并不光彩,对这种女人声格外的熟悉,是戏台上常唱的调子,那伶人似乎唱的格外认真,也格外诡异。
这声调含糊不清的就像断了舌头唱出来的歌。
夏夜闷热得像个蒸笼,他只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另一道诡异的沙沙声。
是戏了时满堂哗然喝彩的声音,是满座宾客掷银钱落地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一道声音,若有若无,如夜鬼爬行。
那道声音的主人像是腿脚不好,爬的艰难,一下一下地在地上蹭着,由远向近。
他抬头去看。
一片漆黑中,半开的小窗透出一个红绿点状,如剪纸般的影子,那人面目不清,穿着红绿大褂,咿咿呀呀地在唱戏,嗓子倒很大。
殷闻昭才置办完丧事,所以一下就听出来了,这唱戏唱的的跟白事棚子里请去搭台的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露出一个古怪表情,好像是冷笑,又像是怨毒,当中参杂着无法形容的恐惧。
“别想缠着我。”殷闻昭猛然站起,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别、想、再、缠、着、我。”
身后的“它”血肉模糊,不知已经在那里幽幽地“看了”他多久。
……
天历,七月十日。
横穿漠北和黎川的风净城被突如其来的暴雪冻上一层厚重的坚冰,城内笙歌不断,城中喧闹,时至半夜也没有一丝一毫消退。
风净城是出了名的三不管,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的是畏罪潜逃至此之人。此地又称“黄粱梦中销金窟”,意思是只要钱给到位,是人是鬼都能横着走。
城门口,守门的三两士兵早已松懈,年纪最小的封陈缩了缩脖子,抱着暖炉和师傅闲聊。
“今年的雪也太古怪些了吧。”封陈忍不住抱怨:“七月飞雪,看来这是有冤情啊,可漠北和黎川官道被暴雪堵住已有小半个月,在没有补给送来,倒是弹尽粮绝,里面那群太岁爷们可是要吃人的。”
“谁说不是呢。”老师爷捏着羊角胡子,混浊的眼睛流露出三分惧色,“听说那位最近广招门客,怕是有大动静啊。”
“都是烂命一条,大不了同归于尽。”封陈呸道,唾沫横飞。
“谁说不是呢。”
老师爷横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魏老可是警告过你的,同样的话我也不说第二次。”
十三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眼神却难掩阴戾,脸上一道深长的疤痕从左眼蔓延至脖颈。
封陈勾唇一笑,靠在墙边抽烟袋,“……我可是听说那家伙可是逃到我们这来了,反正也是一死……”
“那个祸害!啐!”
其余几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不经一变,骂的五花八门。
老师爷接过同僚递来的热茶,横他一眼,递茶那人谄媚笑道:“就算慕商虞昔日在风光又如何,这疯狗的主子死了早几百年,任他在如何神通广大没有那妖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
老师爷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怒道:“小兔崽子什么话都敢乱说,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不太平,听说啊……”
那临玟妖道回来了!
风净城地处荒蛮风水奇差,又交通不便;实在是个不出世的小地方。即没有玄门依山而建吸附灵气,也没什么奇珍异宝,可,就是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一时竟名头大盛,成为了玄门百家饭后谈资,就连二重天之一剑阁殷闻凛都闻之震怒。
事情是这样的。
就在上月十六日夜里,生灵鼎泄露邪祟作古,路过妖邪残害了九十九个无辜百姓,其中就有殷剑主的亲弟弟,月华剑殷闻昭。
“听说啊,是在人还有口气儿的时候,剥开他的皮,用他的骨头做成灯架,然后再以皮肉加以缝合,这个过程中这人还得是活着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打成人灯,只有这样,怨气才最重。”
“天杀的,”符安安说,“走不了,这时候竟然下雨了。”
楼下说书先生讲的火热,唾沫横飞的模样仿佛那夜邪祟作古时他就在场般。
说书先生道:“月华剑士法力高强,乃是名士录中排行前五十的高手,又是剑阁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试问各位!这天底下谁有这般手段轻松除去一个绝代高手?”
符安安酒撒了大半;“什么时候殷闻昭这种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