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大多是夜猫子,加班加点到凌晨是家常便饭,王珏跟了薛兰泽将近一年,已经习惯了她每天十一点后抵达律所。
正因如此,这天清早,当她看到薛兰泽不到十点就坐在办公室里时,不由吓了一跳。
“薛、薛律?”王珏揉了揉眼,有那么两三秒的光景,还以为昨天睡得太晚,头晕脑胀看花眼了,“你、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薛兰泽的办公桌上堆得满满当当:打印的卷宗、现场照片、交警大队的鉴定报告、证人口供……分门别类的铺开摊平,以一种只有她本人才能解读的顺序串联在一起。
“早上醒了睡不着,干脆过来了,”她用红笔在A4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时不时做些意味不明的标注,一边头也不抬地递过去一个纸袋,“来时在楼下麦当劳买的,顺便给你带了一份。”
王珏接过纸袋,真挚诚恳地悔过了五秒钟:作为助理律师,跑腿打杂买早饭是分内事,可是到了她这儿好像反了过来,除了日常工作,私下相处反倒是薛兰泽照顾她更多,这让王珏很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鼻子,本着“立功赎罪”的心态,比平时多加了十倍殷勤:“薛律,有什么我能帮忙吗?”
薛兰泽戴了一副防辐射的平光镜,闻言掀了下眼帘:“要你查的资料怎样了?”
王珏激灵了下,连忙跑出去,片刻后捧着装订好的资料折回来:“都在这里了……别说,这个叶炳森也算是草根逆袭的标杆人物——他今年三十五岁,父母是农民工,家里没什么积蓄,小时候住在西塘村一带,赶上世钧集团收购地盘,得了一笔小小的补偿,这才勉强供他上了大学。这人本科是在临江大学念的,毕业后进了天宏基建,一路摸爬滚打坐到财务总监的位置,要不是出了这档事,也算一只脚踏进精英阶层的门槛。”
薛兰泽:“除了西塘村,他跟陆临渊有什么履历重合的地方?”
王珏摇了摇头:“没有……至少从履历上看不出来。陆队公大刚毕业就去了西南边陲,整整六年没回过临江市,叶炳森却是从小长在临江市,就连读大学都没离开过,怎么看怎么是两条平行线。”
薛兰泽捏着豆浆杯,陷入不着边际的思索——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不论陆临渊是真无辜还是假做戏,他跟叶炳森之间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纽带,正是这份关联给叶炳森招来了杀身之祸,也让陆临渊陷入人命官司无法抽身。
但是陆临渊不肯承认,从他昨天的反应来看,想必不会轻易说出到底从叶炳森手里拿到了什么。这隐藏在云遮雾绕背后的真相,只能由薛兰泽自己一点点揭开。
刚想到这里,王珏忽然“咦”了一声:“薛律,你这儿怎么有棒棒糖?”
薛兰泽回过神,只见王珏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伸长胳膊捞起玫瑰花形状的棒棒糖——那是薛兰泽昨晚从陆临渊的住处带回来的,因为杨帆横插一杠,仓促间忘了物归原主。
王珏:“你最近去过明华医院吗?”
薛兰泽跟她大眼瞪小眼,下意识反问:“我为什么要去明华医院?”
两人干瞪眼三秒钟,王珏小心翼翼问道:“这糖……不是刘院长给的吗?”
一刻钟后,Taycan 4S从地下车库咆哮着奔出,逆着早高峰往城西而去。王珏扯了扯安全带,有点不安:“薛律,我就随口一说,也许、也许没什么关系呢?”
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的交通干道堵得水泄不通,相形之下,往城西去的道路反而一马平川。薛兰泽飞快抬了下眼:“你刚才说,棒棒糖包装纸上印着的红十字火炬是明华医院的标志?”
王珏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就不会有错,”薛兰泽说,“陆临渊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没事拿着棒棒糖玩,他一定去过明华!”
王珏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明华医院是私人医院,价格比一般的公立医院贵许多,去那儿看病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陆警官怎么会跟明华扯上关系?”
薛兰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王珏自知失言,讷讷低下头。
薛兰泽还没来得及将昨晚的“租屋遇险记”告诉王珏——未经许可私闯民宅,往重里说已经构成“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虽然薛兰泽有万全的把握,却也不想冒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将王珏拖下水。
“所以才要问个明白,”薛兰泽在绿灯转黄的一瞬踩下油门,价值七位数的Taycan 4S 性能过硬,离弦之箭一般擦过斑马线,以睥睨众生的姿态超越一众杂碎车牌,“你确定,这糖是出自明华医院的刘院长之手?”
王珏肯定地点点头:“确定!刘院长为人和蔼,特别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我以前陪我妈去看病,每次见了她,都会塞给我一根棒棒糖。我说这是小孩才喜欢的东西,她说,我们在她眼里也是小孩,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
薛兰泽哑然失笑。
没有车水马龙阻挡去路,Taycan 4S肆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