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印象中,王珏和大多数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孩一样,单纯、天真,一往无前而又理想主义,虽然热血沸腾,却少了几分瞻前顾后的谨慎,很容易被归为“傻白甜”的范畴。
连阅人无数的市局刑侦口代理支队长杨帆都没跳出这个套路,所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被这个看似“傻白甜”的小丫头摆了一道。
“……当时太混乱,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死死咬住那个人,一口下去就见了血,”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王珏虽然脸色发白,嘴角却勾起得意又俏皮的笑意,“我敢肯定,那人手腕上的伤痕没那么容易消退。”
薛兰泽眯紧眼,脸上的凝重几乎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雨。
她当然清楚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如果王珏真的咬伤绑匪手腕,警方完全可以申请对谢静章进行伤痕鉴定,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从伤口中提取到王珏的DNA,物证痕检相互印证,绝对能将谢静章钉死在被告席上,哪怕是薛兰泽亲自出马也救不回来。
但是薛兰泽太了解王珏,从她有所保留的话音里捕捉到什么。
“既然你有证据,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她揣度着王珏的心思,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揣测,“你……不想让警方知道这件事?”
王珏笑容倏敛,须臾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他妹妹……还能找回来吗?”
薛兰泽垂落眼帘,委婉答道:“警方已经联系蛙人,在滨江大桥附近水域展开打捞……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找回来吧。”
王珏不说话了。
沉默在病房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开,空气仿佛凝结成冰,不知过了多久,她疲惫地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算了,”王珏几不可闻地说,“……我累了。”
她俩认识多年,许多话不用说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薛兰泽瞬间了然:“明白了……这案子交给我,你放心吧。”
王珏点点头,在薛兰泽的帮助下翻身躺倒。薛兰泽在床头边坐了一会儿,等她呼吸匀净,似乎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轻轻离开病房。
房门带上时发出很轻的“咔嚓”一声,与此同时,本应睡着了的王珏悄悄睁开眼。她翻了个身,将被褥卷过头顶,耳边倏忽回响起一个鬼魅般的声音——
“你真这么相信她?”
“如果我告诉你,她其实一早知道你父亲是谁,而且是冲着这一点才故意接近你,乃至对你照顾有加,你会怎么样?”
“别自欺其人了,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你父亲,她压根懒得看你一眼……你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台阶、一块踏脚石,只要能通过你搭上王世钊,别说照顾,就是鞍前马后她也做得出来。”
“我可以跟你打个赌,就赌……她能不能在这缸水填满之前找到你。”
“……我赢了,”王珏在心里小声说,“或许薛律早知道我父亲是谁,但这跟我俩之间的交情没关系。”
她大学没毕业就认识了薛兰泽,这些年离家出走,独自闯荡社会,虽说没少经历风雨,但也从没畏惧迷茫过,因为有一个人用她不算宽广的肩膀撑起了一片海阔天空。
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她和薛兰泽也走不到今天。
“那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挑拨我和薛律的关系……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极度的疲惫遏制了思考能力,王珏在一团乱麻中逐渐陷入昏沉,“难道我和薛律反目,对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没等王珏理清头绪,最后一丝清醒已经在身心俱疲的重压之下“嘎嘣”断了,她闭上眼,终于陷入沉睡。
薛兰泽本以为陆临渊送人还有一会儿,谁知刚一推门,就见前刑侦支队长坐在门口长椅上,两只手规规矩矩搭着膝盖。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阿珏睡了?”
薛兰泽点点头,回身带上房门:“怎么不进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临渊一语双关:“回来有一会儿了……推门时听你在跟阿珏说话,就没进去。”
薛兰泽:“……”
其实陆支队的语气很平淡,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起伏,可架不住薛大律师自己心虚,总觉得这人在拐弯抹角暗示什么。
幸亏薛兰泽别的不行,装腔作势的本事还是相当过硬,闻言端出一脸足以以假乱真的淡定,八风不动地说:“嗯,我问了阿珏当时的情况,她说自己晕过去,实在记不清……看来老天也在帮谢静章,有意放他一马。”
陆临渊站起身,一八零的个头让他很轻松地俯视薛兰泽:“只是这样?”
薛兰泽挑了挑眉:“不然呢?”
她一边说,一边单手插兜,溜达着往电梯口走去。陆临渊紧随其后,直到电动滑门堪堪闭合,老破旧的电梯咿呀乱响着往下滑动时时,他才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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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质顺利获救,由此引发的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