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泽骤然站住脚,有那么一瞬间,生理性的反感和抵触几乎让她皱起眉头。
然而律师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水准终究占了上风,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怔忪了一瞬,然后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精准又悦目的笑容:“确实,好久不见……萧二少。”
萧家二公子、世钧集团新任董事长的亲弟弟——萧睿穿一身手工定制的夹克衫,扶着车门的手腕露出一截白金表带,堪比日内瓦天文台的精确度昭示出该款名表远超别墅的身家。无论是远超八位数的行头,还是萧二少脸上肆无忌惮的笑意,都将他富家阔少的气派烘托无遗,从上到下扒拉过一遍,恐怕只有还没长出来的板寸发型能看出这位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他抬手对薛兰泽打了个招呼:“怎么,看到我,薛律很惊讶?”
薛兰泽确实惊讶:按说一年有期徒刑已经判得很轻,谁知萧凌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硬是给本就不长的刑期再次打了折扣。满打满算,萧睿在监狱里不过待了十个月,而受害人家属付出的却是一条人命的惨痛代价。
将这样的结果摆在天平两头,任谁都很难用“公平”“公正”形容,可惜法律上没有这样一杆秤,能在受害人的痛苦和施害者付出的代价之间做出精准的度量。
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对法律的“不公”感到懊恼和憎恨,但薛兰泽是个老油条,习惯了一边握着魔鬼的手,一边谈笑自若地游走在明暗之间。因此,她只是客气又矜持地点了点头:“确实……早知道这个好消息,我该给二少接风洗尘的。”
一般人都该听得出,这只是社交场合的客套话,跟“你吃了吗”属于同一性质,但萧二少明显不能归入“一般人”范畴,就坡下驴地应道:“那敢情好,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薛兰泽眯了眯眼,勉强按捺住心头不耐。
“今天怕是不成了,”她若无其事地笑道,“所里还有事,我得赶着回去,萧二少若是不介意,咱们另约时间?”
“我介意,”萧睿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他也确实有势在必得的资本——无论身家、外貌还是身材、气质,他都堪称出类拔萃,往那儿一站就是行走的高富帅,连头发丝都闪着镀金的光泽,“当初承蒙薛律帮忙,今天就当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还请薛律务必赏光。”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薛兰泽余光瞥过,脸色顿时微变——
只见宽大的真皮后座上,萧凌一个人占据了一整排座位,手中端着白琉璃高脚杯,殷红酒浆震荡杯壁,飘散出八二年拉菲特有的馥郁香气。
“薛律,”萧凌举起酒杯,玩味地勾起嘴角,“不肯给个面子吗?”
薛兰泽心里默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愉悦。
“萧总言重了,”她微笑道,“承蒙邀约,不胜荣幸。”
她猫腰钻进后座,萧睿亲手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很快,布拉迪发动引擎,化作天幕下的一道闪电,呼啸着汇入车水马龙。
陆临渊并不知道顶头上司已经被人拐走,相处大半年,他对薛兰泽的习惯了如指掌,不光提前一个小时点好外卖,还特意打电话去叮嘱人家,一定要卡在十二点整送到。做完这一切,他一边处理手头公文,一边等着薛兰泽回来,谁知薛大律师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光景,准时送到的外卖都放凉了,也没瞧见她的身影。
陆临渊有些坐不住,一行“你去哪了”已经输入对话框,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退回来。就在这时,手机忽然振动了下,陆临渊抓起一瞧,只见薛大律师发来一条短消息: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你中午自己吃吧,多吃肉,不许挑食!
陆临渊哑然失笑,认认真真回了一个“好”字,提着外卖去了休息区,用微波炉简单加热过,一个人吃起午饭。
外卖是薛兰泽最爱的牛舌鳗鱼双拼饭,味道很不错,比味道更亮眼的是价格,配上随餐附赠的小食和味增汤,堪称一顿豪华套餐。
但是这一次,也许是凉了再热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对面少了某个人,豪华大餐吃进嘴里,总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陆临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习惯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他和薛兰泽朝夕相处大半年,已经适应了每天吃饭时,有个人在对面叽叽喳喳、挑猫逗狗。那人在时不会觉得多热闹,说不定还有少许掺杂着无奈的头疼,只有当她缺席时,被留下的人才能体会到食不下咽的冷清和寂寞。
陆临渊草草吃完外卖,简单收拾了残局,正要按往日的习惯泡杯热拿铁送进薛兰泽办公室,对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又愤怒的脚步声——那是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动静。
全律所能把高跟鞋穿出这种气势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薛兰泽,眼下还没回来,另一个是跟她互相看不对眼的梁佑之。
陆临渊抬起头,对满面愤怒的女人客气地点点头:“梁律。”
梁佑之不知从哪惹来一肚子火气,浓艳的妆容都压不住五官里喷出的火光。瞧见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