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薛兰泽被不知名的冲动驱使着,怔怔走上前,两条胳膊不知不觉地抬起半寸——
陆临渊就在这时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打完了?”
薛兰泽激灵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将两条手臂欲盖弥彰地收回背后:“嗯……这是土豆炖牛腩?好香啊!”
陆临渊没察觉不对,往开水锅里下了一把挂面,用筷子划拉开:“去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薛兰泽“哦”了一声,转身钻进洗浴间。
她打开流洗台上的水龙头,将脑袋扎进蓄满冷水的洗面池,冰凉的触感仿佛迎面而来的耳刮,暂时镇压了焦灼的渴望——可能是气氛太安宁、太静谧,也可能是站在灶前的陆临渊显得柔软又无害,薛兰泽刚才竟有种没来由的渴望,想要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比方说,搂住陆临渊,给他一个裹挟着人间烟火的拥抱。
但是很快,这股无端而起的冲动就被自己强压下去。
“……还不是时候,”她想,“萧氏的问题还没解决,十六年前的沉冤也没洗雪,现在摊牌只会把他牵扯进来……太着急了!”
薛兰泽甩去头发上的水珠,简单擦了把脸,趿着拖鞋进了客厅。陆临渊已经把饭菜端上桌,牛腩面搭配两个炒菜,西红柿炒鸡蛋鲜香诱人,鸡毛菜翠绿欲滴,无论是色香味都在挑逗食客的欲望。
薛兰泽拖过椅子坐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怎么做这么多菜?”
陆临渊往她碗里夹了块牛腩:“嗯,确实挺特别的……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薛兰泽嘴里塞满牛腩,两只腮帮鼓鼓囊囊,用扑闪的眼神做出“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示意。
陆临渊哑然失笑,有两三秒的光景,忽然很想上手捏一把:“十多年前,我被绑匪劫持,带到了西塘村……”
薛兰泽不由一愣。
那毕竟是许多年前的往事,即便是当事人之一,也很难记住具体日期,只依稀记得当时已经入秋——临江市的初秋并不冷,门口的梧桐树叶子刚开始变黄,一阵风吹过,青青黄黄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一只悠扬悦耳的小调。
陆临渊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虽然遭人绑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但对我来说,也绝不是什么苦难……”
薛兰泽突然心口发热,她明知此时此刻,任何一丝异样都逃不过陆临渊的眼睛,依然控制不住地别开视线:“我记得你说过,后来被人救了?”
“嗯,”陆临渊将一口面条送进嘴里,慢慢咽下才续道,“是个比我小一点的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身手却相当不错……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她贪玩得很,总拉着我偷跑出去,有时天黑了都不回家,被骆伯伯逮住,难免挨一顿打骂。”
“每到这时,她就躲在我身后,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我没办法,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薛兰泽捂住额头,借着手掌的遮挡,无声微笑起来——她当然记得这一段,其实那时的陆临渊不过比薛兰泽大一两岁,说话做事却老气横秋的,而且已经显露出“君子人”的苗头。比方说,他认定薛兰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就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原则贯彻到底,不管薛兰泽提出多过分的要求、闯出再大的祸,他都义无反顾地顶在前面。
其实,现在也一样。
可能是过往的回忆太宁和、太美好,薛大律师难得卸下心防,所以她没发现,陆临渊正不着痕迹地看过来,目光多了几分隐晦的审视。
“是她吗?”前刑侦支队长难掩忐忑地想,“她会是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吗?”
当年骆家出事,骆靖葬身火海,被他收养的小姑娘也下落不明。作为曾经的刑侦专家,陆临渊非常清楚前七十二小时是找回孩子的黄金时间,一旦超过这个时限,再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某个走失的孩子,和大海捞针基本没区别。
陆临渊从来冷静又专业,鲜少出现感性压倒理智的情况,但是这一刻,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薛兰泽,试图从那张成熟又精致的面孔上找到一点似曾相识的影子。
“我记得,她是从东江福利院出来的,”陆临渊低头吃面,心里暗自盘算,“什么时候有空,我得亲自赶去一趟。
陆临渊盘算得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清早,当他打算跟平时一样蹭车赶往律所时,却被薛兰泽当头丢了一串车钥匙。
“我今天要趟世钧,你开我的车去律所吧,”薛兰泽说,“我中午未必赶得回去,你不用给我点外卖,管好自己就行。”
陆临渊这才想起从今天开始,薛大律师多了一重身份——世钧集团的法律顾问,眼神微乎其微地一沉:“我跟你一起去。”
薛兰泽用“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眼神盯着前刑侦支队长:“陆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上回因为什么进的看守所?跟我一起去……你是想仇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