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知道每天该如何面对塔娜。我知道战争不是她的错,但是我太恨了,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的家人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大汗的决定,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独活于世!”
“海兰珠……”
云音不敢置信地松开了海兰珠,茫然地流下眼泪。咸咸的泪水流过脸上受伤的地方,很疼。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海兰珠竟会这样想。
“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可怕的人。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杀了所有人,但是我还是太软弱了……”
药婆婆显然已经对海兰珠疯狂的样子熟视无睹,她拄着拐杖走到云音身边,平静地将捣好的药泥敷在了她受伤的下颌线处。
药泥凉丝丝的,敷在伤处很是舒服。
“塔娜,你过来吧,让她独自缓缓。告诉我,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云音抹掉脸上的泪水,打起精神。
“弄哑人的毒药?塔娜,我这里可不卖害人的东西!”
药婆婆收起和蔼可亲的模样,挥挥手就要送客,看起来生气极了。
“可是药婆婆,我买药不是为了害人的,我是自愿要吃的!”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药婆婆跟前,紧紧地抓住药婆婆的手。
“如果您不相信我,我可以当着您的面把药吃完了再走。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一定会帮我的!我求求您了,我不可以不去救阿姊的!”
药婆婆看着云音声泪俱下、誓不罢休的样子,摇了摇头。如今她这副苦苦哀求的模样,简直和当初的海兰珠如出一辙。药婆婆从柜台里翻找出一剂药包,在手里掂量一番。
“我这里倒是有哑药,不过是之前做来喂给试药的老鼠吃的。人,应该也能吃。”
云音喜出望外。
“药婆婆,这药可以卖给我吗?我没有多少银钱,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小白马珍珠送给您。它才两岁多一点,如果照顾得好,它还能陪您很多年。”
恢复平静的海兰珠扶着木桌,缓缓站了起来。
“药婆婆,塔娜说的是真的。战争一结束,她就把大汗留下来的东西全部换成银钱拿去抚恤烈士们的遗孀和遗孤了。那些可恶的汉人还专门压低我们女真人典当的价钱!这些日子我们都是靠着做些针线活来勉强维持生计的。那匹小马,是塔娜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药婆婆不置可否,反而认真地凝视着云音的眼睛。
“我只问一次,塔娜,你真的决定好放弃自己这样好听的声音了吗?”
“嗯,我决定好了。”云音直视药婆婆,郑重地点头,“草原的雌鹰不需要甜美的嗓音,翅膀和爪牙才是她的武器。”
药婆婆叹气,沉默着把药放进了云音手里,另外还塞给她一枚精致的小坠子。
“这里面有颗药丸,唤作全清丹。其中加入了狼王的眼泪,服之可以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世上仅此一颗。大汗曾有恩于我,我今日便将它赠于你。不过你要记住,在变哑后的半年内吃下此药丸才可保你恢复如初。若是超过了时限,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云音接过坠子,沉默着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给药婆婆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塔娜,你的小白马我会替你照顾好的,待你哪天回来了,就来把它接走吧。”
云音拿着药包,和海兰珠一前一后走出了药婆婆昏暗的木屋。两人一路无言,谁也没有说话。
下过雨的天空,星星格外明亮,云音琢磨着药婆婆的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影影绰绰的,只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立在了云音的榻前。那影子瘦弱极了,浑然若夜色中的一抹幽魂。
静谧的夜色中,人影毫无征兆地举起手,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向云音胸口的方向猛地刺去。
睡梦中的云音毫无察觉,她紧紧地握着胸前的坠子,呼吸均匀而绵长。
眼看着带着杀意的匕首已经挨上了云隐的褥子,千钧一发之时,她猛地睁开眼,惊醒了过来。
她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哪有什么人影。
原来是个噩梦。
云音吓得不轻,她一闭上眼,便满脑子都是那个拿着匕首的人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扰得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既然如此,她翻身下榻,摸到海兰珠的榻边,想和她聊一聊。
“海兰珠?”
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榻上的褥子还是温热的,人却不知所踪了。
一股阴森的凉意爬上了云音的脊背。
“海兰珠,海兰珠!”
她顾不上黑,一通连滚带爬地向灯台的位置跑去,叮呤哐啷地碰倒了许多东西。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终于点燃了一盏灯。幽幽的灯火照亮了帐篷的各个角落,云音定睛一看,这帐篷里已然别无他人。
云音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