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霎时盈满,转瞬的功夫,长剑利刃便围了上来。
鸢亭退一步。
接着后颈一凉,削铁如土的长刀架到了她颈后。
冷兵器与生俱来的凉意渗骨切肤,鸢亭反射性一个激灵,寒气直冲脑门,向来冷静机敏的头脑木了一瞬。
当头一个朱红暗纹锦衣卫,长身玉立声音冷凝,肃风砌凉:“平昌坊私自买卖人口,触犯律法,可要株连九族、祸及家人。”
好似夹杂了无言的沉默:“停手吧。”
陆压看天外来物睇了魏峥一眼,眼底明晃晃的惊悚跃然,不留意刀刃一晃,顿时削掉这蛇蝎女子一缕青丝。
登时空中肃杀之气更甚。
鸢亭死死扣住手心,“素心人”东家陡然一眯眼,一脸和气生财:“诸位锦衣卫大人,夤夜来此小店,可是有紧急公干?”
他和和气气行了礼,身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和精明:“不敢劳动各位锦衣卫大人,公干事宜向是京兆府派各位将军前来。”
“平昌坊扎根京都已有百年,向来本本分分,今番缘何惊动锦衣卫大人?”
魏峥长身玉立,裹着血霜立在不远处,冷玉般面庞,却有着一双黝黑凤目。眼底冷漠,封着一汪森森寒潭。
或望或瞥,无不潦水携风,凉意透骨。
手指轻搭在腰间刀鞘,似是下一瞬便要拔剑,砍了面前人。
性命之危下,那庄家顿时慌了神,额头细汗淙淙直冒,慌乱起来斟茶茶碗跟着手一起抖。
“哐当!”杯倾盏倒,碗盖跌下。
——茶水撒了一桌子。
陆压乐了,嗤笑道:“古有饿殍满地,父母易子而食,鲜为常事。而今海晏河清,百姓生活也算和乐,怎还能出现如此荒唐事儿呢?黄老板,你说是何缘由呢?”
说完眼神落到面前蛇蝎美人脸上,嘴里不受控制蹦出一句:“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
恶种鸢亭顶风作案。
发了话:“各位大人,各场有各场规矩法度,赌场自然也有赌场的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做父母的欠了账无力偿还,自愿签了卖身契做赌场丫鬟小厮,京兆府卫兵也无权拿人。”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
兵刃刀剑下面不改色,不是傻帽就勇士。
偏生鸢亭嚣张跋扈。
一副不长脑子的蠢样儿直冲横撞:“无证拿人,各位锦衣卫大人莫不是不满律法,想要改上一改?”
陆压面色沉冷,肃声道:
“大胆!”
“公然污蔑朝廷命官,拿下!”
三两锦衣卫一拥而上,亮出的兵刃,明晃晃架到那段细弱凝脂般的脖颈上,仿佛下一刻,面前这草包美人,便被一刀抹了脖子,凄美死去。
冷面长眉,挺拔如松的锦衣卫裹挟着一身肃杀气,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下贱之人,果然卑鄙无耻!”
仗着自个一张芙蓉面,肆无忌惮恶事做绝,陆压最是厌恶这类人。
恰恰鸢亭便是——外表一尘不染,内心丑恶尽了头。
打定主意,陆压甚至带着些刻意磋磨的恶劣,手腕故意一抖,这皮薄嫩骨的美人,白瓷般的皮肉上便出现一道血线。
就像上好的灌汤包,戳破表皮,里面鲜嫩的汤汁便争先恐后涌出,热气腾腾,淙淙流出。
陆压舔舔牙齿,森森露出一个狞笑。
魏峥眉心剧烈一跳,下一瞬陆压手中长刀便没了踪影,人也被一脚踹了出去。
“陆压!”
原地的女子目光茫然无措,极缓极缓眨着眼睫,伤口缓缓流出的血浸湿了衣衫,也仿佛打湿了魏峥眼底,这不详的赤红,带着某种不期而遇,慢慢盈了满目。
魏峥心头一片惶然。
鸢亭垂着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晦涩,心底急转千变。
来人本该是京畿守卫,如今变成了最难缠、最难脱身的锦衣卫,事态脱轨带来的郁怒涨得鸢亭头脑发昏。
忽而。
袖口一圈小铃铛清脆作响,清脆悠远的响声中,鸢亭干脆破罐子破摔,想到锦衣卫又如何!是谢纾的手下,还是锦衣卫,予她而言,并无差别。
该发生的,该消失的,该赎罪的,谁都逃不掉!
这一念之间,神思绮念错杂纷乱,荒骨透身支离纵生,所有的一切,统统汇聚而成三年前的一幕幕,她在满目疮痍,万念俱灰之下。
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以身为局的决定。
就在此刻——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鸢亭面前,指尖冷白生有薄茧,擦着鸢亭侧脸不停,大有继续靠近的架势,鸢亭下意识后退两步。
抬头后仰微眯眼,细细的眼睑觑着前面这个冷面男人。
气质傲然白玉面,冷然深煞锦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