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死在狱中时,连日劳累的裴似睡得正香。二老爷已有所松动,招认在即,只等拿到证词,再派人押送回海陵府,他这趟差事也算大功告成了。
茫茫黑夜,往日不停叫喊的人,今日悄无声息。
其中一个狱卒觉得奇怪,提着灯笼去查看,发现他趴在地上,一探鼻息,早已死去。
裴大人严令看管的犯人死亡,狱卒赶忙跑去府衙通知。
垂文与扬采得知消息,慌忙去喊裴似。
“怎么了?”
“公子,他死了...”
等裴似披着一件长衫匆忙出府时,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金陵府的半边天。
有捕快在叫喊,是杜家!起火的是杜家!
风声呜咽,大火迅速吞噬了杜家的一切。
起火时,万幸一位小厮及时叫醒了府中众人。
大火无休无止地在杜家蔓延,杜宗彦带着杜家大房躲到一旁,裴似带人赶来,见人没事,想带他们去府衙安顿,被杜宗彦拒绝了,说他们天亮就离开金陵府。
“你们准备去何处?”裴似看着杜家的熊熊大火,又想起无缘无故死在狱中的二老爷,心中有了猜测,今夜种种,怕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这事做的隐蔽,除了陛下和福王,无一人知他来金陵府是为了调查瑞王和杜家勾结一事。连明面上,他都是假借贪污行贿一案带走的二老爷,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先送他们回老宅吧。”杜宗彦看着疯傻的杜宗州与残废的杜宗诚说道。
裴似不好劝他留下,转身想去狱中查查二老爷的死因。
对面跑来一人,是惊慌失措的梅姨娘。
“彦哥儿,你爹呢?”梅姨娘已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所有人都在,可是大老爷不见了。
“老爷今日不是出府了吗?”芳姨娘早间去照看杜宗州,路过前厅,看见他独自一人出府,不知去了何处。
“他回来了!”梅姨娘去荣寿堂为大奶奶上香时,曾看见大老爷坐在房中。
“这么大的火,老爷怎么可能没跑出来,估计又走了吧?二老爷入狱后,他不是常常在为他奔走吗?”芳姨娘这几日,已碰见好几次他晚间出府。
裴似听得一惊:他也许不是没跑出来,大概是跑不出来!
果不其然,次日晚间,大火被扑灭,荣寿堂的一处房内,清扫的小厮发现一具焦尸,梅姨娘从尸体未烧尽的衣服上认定:死的就是大老爷。
二老爷的死因也被查明,仵作老陆头猜测,他应是有旧疾,连日受刑,身子熬不住,加之惊惧之下,心悸而死。
两个人证死亡,裴似手中的证据成了废纸
...
杜家的变故,远在江陵府的李吟娥直到出事后才知晓。
她自回家后,日子过得极为滋润,扬采每七日送来裴似的书信交予她。
信中无一例外都在说他想她念她,他过得有多累多苦。
“他怎么和且休子一样啰里啰嗦,像个深闺怨妇!”李吟娥每收他一封信,都要感叹一句,太像了,两人真的太像了!
要不是且休子不止一次提过,他要写书糊口,她都要猜这两人没准是同一人。
可前世的裴丞相,应该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写书糊口度日吧?
江陵府不似金陵府的繁华,不算太大的城邑,半日便能转完。
这几日,已有不少媒婆登门为她说亲,都是做丧妻之人的填房。
她一概拒绝,说自己打算抚养继子长大。
见找她行不通,有媒婆便去找她爹娘说教,劝说他们多为她想想,一个子嗣艰难的女子带着一个毫不相关的继子,如何能再嫁佳婿?不如去做别人的填房,好歹死后,郎君的亲生孩子顾念着亲情,清明坟前,还能帮她上一炷香。
“我女儿嫁给谁,与你何干?你给我滚!”苏合香越听越生气,推攘着赶走了媒婆。
媒婆心中不服气,出门时撞见李吟哦带着杜礼,语气怨怼:“我倒要看看,你能嫁个什么好郎君!”
苏合香在门口听见这句,冲出来想找媒婆理论,被李吟娥拦住,拉回房中。
“他真的会来吗?”苏合香之所以容忍媒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怕的就是裴似不再出现。
“他真的会来的。”李吟娥倒巴不得他晚点来,这人惯会折腾她,与他在一起时,连个好觉都捞不着。
夜阑人静更声响。
李吟娥在这日晚间等到了杜家家破人亡的消息,只是这消息不是来自裴似,而是一群黑衣人。
她半夜惊醒,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颈之上,蜡烛亮起,房中凭空多了四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李吟娥问道。
“李吟娥,”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他的声音阴冷,宛若来自地狱,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