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那建家如何豪富、如何在当地有好名声,这方面铁证如山,等待他们一家的都将是严惩的下场。
而且汉代这时民间一直流行血亲复仇。齐妪帮助的那个妇人,全家遇害。
受托于人的齐妪,出手救人杀了仇家,这种情况确实是违法。
但问题就在于,从官府到百姓,他们都会更倾向于真正的受害者。
因此哪怕齐妪和建家真的被公门逮捕受审,齐妪有很大可能获得轻判甚至是无罪。建家从法律到舆论都是万恶的元凶。
哪怕让朝廷中的大臣们进行庭议,所得出的结论也是八九不离十。
无论于公于私,齐妪都是占理的。
郭解听得她这几句,虽知她是好意宽慰,但自己的徒弟作恶行凶多年,自己虽不知情,但已难逃藏污纳垢之责。
郭解深悔自己不能及早察觉徒弟之罪,胸中如有火烧一般,又恨又痛又是心酸。
但他面上却是淡淡的,甚至还微微一笑,朝齐妪点头,说了声:
“大姊厚意,郭某听着便是了。”
他既见过这实证,当下再无怀疑之意,只是目视青,问道:
“敢问阁下,莫不是朝中之人?”
青眼见他于心情激荡之际,仍能如此冷静发问,心中暗服,沉吟道:
“某不瞒郭公,确实如此。”
“请容郭某再问一句,这绢书是何人在何时所得?建离如今在何处?”
子愈听得他话中之意,已是心里雪亮:“他直呼此人名字,自是再不把那人当徒弟的意思。郭解心性刚毅,大是大非面前毫不犹豫,不失是个伟丈夫!”
青湛然有神的目光回视对方,又道:
“此乃某朝中同僚在一个月前搜巡所得。那时被拐卖的婴孩幼童都已被对家接走,年纪长些的童男童女他们来不及接走,索性痛下毒手。官兵赶到时,只剩满地尸首……”
说到此处,青面露不忍,徐止瘁听着,已是倒吸一口凉气。
齐妪更是叹息不已,握拳大骂。
“朝廷派人四下里查找,可惜下家的线索已断,目前仍在长安中寻访买家究竟是何人。”
“至于建离,他自从洛阳老家失事后便四处躲藏。三日前,青才得回报,说是此人半月前雁门郡被郡兵盘查,他拒捕逃跑,杀了四名吏卒,之后又再逃去无踪。”
郭解听了,微一点头,只是说了声“多谢告知”,便不再多言。
但齐妪师徒三人已经看出,他必是打算亲手了结徒弟的性命,所以才特意打听对方的下落。
徐止瘁想了想。“雁门郡是更北边的地方,再往北不远……那个建离会不会想逃到匈奴那边去?”
郭解再次朝齐妪致歉,又向青道谢。
“今日得遇贤桃李,又蒙赐教,不胜感激。”
他又看着徐止瘁,微微一笑。
“女娃儿,幸好那日你极力阻拦我,不然我真是犯下大错了!”
徐止瘁却摇摇头。“我只是凑巧罢了。其实哪怕没有我遇见你们,我想以您的为人,也不会轻易伤及无辜的。”
郭解无奈苦笑。“娃儿,多谢你替我开脱。只是,我那时并无实证,单凭自己徒弟一面之词就来拿人,确实是我之过。”
齐妪插口道:“郭公,你我当时被人骗了,你要杀我,本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你将我擒住,绑起来带走,显然是要与你徒弟当面对质的意思。我那时已经瞧出来,只是心里不服气,所以才不肯领你的情。”
郭解叹了口气。“大姊,我有什么可说的!”
他说着,更是不住摇头,显然意兴阑珊。
众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得知徒弟的恶行,所以心中伤痛愤怒。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更是深为后悔。
青又道:“郭公,建离如今被朝廷追捕,想来不日后便能擒获。此人一家作恶太多,朝中必有公议。公只管宽心等待便是。”
郭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郭某今日能遇贤公这位好对手,已是万幸。公所说的,郭某不敢不从。但建离这人——”
他话音一转,语气已转为肃然。“他既是我徒弟,他犯的错,等于是我犯的错;他害了这么多人,便是我害了这么多人。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又有什么不同!”
“师徒如父子。我救了这头畜生,纵容他害死这么多人。这个大错,我若不亲手了结,我郭解还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
说完,他横剑在手,目中精光突现。
徐止瘁见状,以为他要自杀,吓得一把紧紧握住衣襟,叫道:
“郭……”
郭解手中银光闪动,劈落在自己所坐的那块山石上。
“哗啦”一声,那块大石整整齐裂作两半,各自倒向一边。
那柄长剑,亦断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