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直哆嗦。
刘迁见状,连忙瞥向卫青。刘陵垂眼,一言不发。
公孙敬宜和张延年,都是十分错愕,不知所措。
霍光此时亦刚取筷在手,他手停在半空,欲缩未缩,动又不敢动,十分尴尬,不由得看向霍止瘁。
霍止瘁也没料到这一节,下意识看向卫青。
众人的食具,皆是完好无缺。唯独得了这对断筷的卫青,他起先一愣,看了眼那筷子,这才抬起头来。
掌柜这时终于能发声了,他哪敢直视卫青,颤抖着将那半截玉筷放在案上,拼命磕头,嘴里颠来倒去只能念一个词:
“死罪、死罪、死罪……小人死罪!”
在雅座内外,淮南王太子的近侍们,无不脸色铁青。
那些伙计们,更是跪满一地,跟着他们掌柜一道磕头,但却不敢开口,生怕越发惹怒卫青。
卫青又瞧了瞧那断筷,放在案上。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霍止瘁脸上。
“对了,止瘁。你方才对我提起过,那胡饭是怎么吃来着?”
霍止瘁一怔,她马上反应过来,大声道:
“舅舅,听闻西域的胡人都是以手抓饭食,才是最为正宗的。说是这样品尝胡饭,味道更加妙不可言!”
“好,那我今日便来试一试这胡饭!”
卫青笑起来,顺手从一旁伙计的手中取来干净巾帕,拭了手,竟捧起一盘胡饭,取了一块捏成团状,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嗯!这羊肉夹在饭中,果然更香了!哎,大家休要愣着,也一起动筷尝尝!我可就不等各位,这样以手抓饭食更对我胃口!”
此话一出,众人自是连忙附和,纷纷说这胡饭确实是这样的吃法,更夸卫青熟知西域习俗,连这点小事都知晓。
刘迁带头,张延年等人也纷纷效仿,洗了手擦干净,手抓羊肉饭进食。
掌柜本是一颗心坠入谷底,忽然眼见事情有了转机,见卫青笑容满面,吃得十分欢快。他心中感激到了极点,几乎要流下泪来。
“谢大将军赏识!敝店这胡饭,能入各位贵人之口,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掌柜这时早已将卫青当作再生父母,哪怕把头都磕肿了,他也不在乎。
卫青朝他笑道:“你们店里这饭做得不错。可还有不?再上来几盘,让殿下的侍从人等也来尝一尝。”
洗马近侍等人连忙下跪道谢。张延年一把拉起那感激涕零的掌柜,掌柜眼中含泪,千恩万谢赶忙下楼吩咐人再炮制更多上等佳肴来。
至于那些新捧来的玉制食具,自是趁着客人们说笑之际,被众伙计们赶紧悄悄取走了,以免又出差错。
刘陵见了一幕,心中甚是感叹。
她心想:“久闻卫青治军极严,待人却是十分宽厚。今日一见,果然如伍被等人所说……有此人在,那我们……”
她见卫青处事,遇事冷静,不怒自威,兼且极得人心,对其本就十分留意,如今更是不敢小觑。
这场风波,被卫青轻轻放下,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雅座内外,人人脸上重现笑容。一时之间,迎云馆二楼之中,重现生机,说笑声四起,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正在此时,楼梯处又响起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家丞温负羁在前,领着几名军官打扮之人,前来雅座,向卫青禀告。
张延年一见那几个人,即时离席。他低头垂手站到一旁,竟是不敢动弹。
刘迁眼角余光瞥见后头几个军官,眼珠转了几转,只作不知。
刘陵则是头也不抬,更不朝众人看。
卫青放下胡饭,在伙计服侍下洗了手。他一边取巾擦手,一边问道:
“你们何时来的?”
“回大将军,方才属下领人巡视换防时,见得营外街道喧哗,于是前来查看。这才得知大将军在此,前来禀告。”
卫青点点头,这才向刘迁等人介绍道:
“此乃岸头侯张次公,现任北军上将军一职。”
刘迁等人与张次公彼此见礼,少不免又是一番寒暄。
霍止瘁见张延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暗感纳闷。
她与霍光打量张延年的视线,被公孙敬宜察觉。
她挤挤眼睛,朝张次公与张延年二人做了个嘴型。
霍止瘁与霍光认出,乃是“叔侄”二字。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延年乃是张次公的侄子,难怪他见了对方会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