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
“那签字吧。”
同顾亦清见面后,从咖啡馆出来,江汀举目望了望灰色的天,又裹紧了外套。
才九月,旧金山就开始冷了。
路过广场时,听到歌声,江汀脚步微顿,走进了人群。
抱着吉他的西班牙青年在卖唱。他唱得动听,唱哭了站在江汀身边的金发姑娘。
江汀曾帮位西班牙客户做过膳食规划,因而懂一些西语。
“Me Cuesta Tanto Olvidarte”
我是那么努力忘记你
这句词,被青年用低沉深情的嗓反复吟唱。
不知金发姑娘想起谁,江汀脑中已经浮现了周宴河那张精致又冷倦的脸,薄薄单眼皮耷拉着看人时疏离遥远,却无端让人心弦紧扣,喘不上气。
歌声结束,鼓掌不休。
江汀轻笑着在青年面前放下一张大额纸币,转身离开。
她想,二十四岁的江汀是时候该忘记了。
那之后,少年周宴河也懂事地没再出现在她梦里。
-
一年后。
江汀以顾家孙媳的身份,陪着顾老太太回国。
顾老太太十年没回来过,很是兴奋。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有一半时间,她都在回忆青春岁月,说完青春,又说此时,然后就提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外孙。
语气骄傲,又微带埋怨。
“这臭小子忙得很,幸好最近休息,不然莫说接机,见他一面都难。”
回国前,江汀便听顾老太太说过,在国内这段时间,她们都会住在她这外孙家中。
江汀没见过“外孙”,对他不甚了解。
但这一年,陪顾老太太喝着下午茶闲话时,多少听过一些。
脑中对这人有个模糊的印象。
从小聪慧绝伦,有天才之资,十来岁设计的小程序,就曾拿下国际大奖。
但生性寡淡得很,不素与人往来。
如今在江城开了家服务类型的公司,专门为国内国外许多知名互联网公司提供技术支持,俨然是圈内顶尖的技术大拿。
远胜于顾亦清的优秀。
顾老太太话里话外曾透露过,倘若不是外孙,顾家的产业,恐怕也轮不到顾亦清。
“汀汀,你以前是江城附中的吧。”
江汀脑袋昏沉,迟钝地点了点头。
“嗯,是附中。”
从上飞机后,她就捏了一手冷汗,身上也忽冷忽热。
她知道,都是情绪作怪。
“真巧了,我家宴河也是江城附中的,年纪也同你相差不多,说不定你们以前见过呢。”
“……有可能的。”
顾老太太不说话了,终于发觉了江汀的异常。
“汀汀?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江汀勉强挤出个笑,“没有,就是有点晕机。”
“那你休息,我不说了,到了叫你。”
“好。”
江汀笑了笑,闭上眼。
两片墨黑的睫,压在透白皮肤上,似落雪的夜,有中式女子特有的静敛之美。
不仅漂亮,还贴心懂事有分寸,知道她想回国,就贴心跟随。哪像顾亦清这混账从来只顾自己享乐舒坦,不知轻重。
顾老太太满意地瞧了这孙媳一会儿,贴心地给她盖上毛毯。
飞机降落时,恰值黄昏。
落日半陷在群青色起伏山峦间,半壁天都染成了极有层次的暖橘色。
旧金山的九月气温向来凉爽,甚至会觉得冷。
但江城不同,正是伏天,走出机舱,一股熟悉的燥热扑面而来。
下飞机前才换上的浅色吊带长裙,在这短短时间里已被烘出的热汗黏在身上。
江汀蔫蔫的。
现在只想立刻泡进浴缸里,洗去一身恼人粘腻。
相反,年近古稀的顾老太太却丝毫不被暑热感染,很有活力地对电话那头的外孙汇报自己的位置。
江汀没忍住笑了下。
她们的年纪好像颠倒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大G开过来,在她们前方的车行道停下。
晒在没遮拦的阳光下,车身通体泛着冷肃光泽。
江汀想应该是这辆了。
却好久不见人下车。
老太太确定车牌后,拉着江汀往那边走,边碎碎念。
“就是这辆车,这臭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汀汀,我们过去。”
这时,车门终于打开。
男人下来,绕过车身,迈着长腿,逆着暮色的光晕,朝着她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