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存镇。
缀有红梅的枝头被雪被压地低垂,寂静的雪地里,老鼠吱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循声找去,破旧的柴房里面黄肌瘦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一脸灰黑的单衣遮不住手臂和小腿,手里正捧着一只老鼠生啃。
他双眼似蒙着一层白雾,无神却瞪的老大给人一种狰狞感。
那嘴边尖锐森白的虎牙狠狠的嵌入鼠肉中,撕拉一声咬下一口肉囫囵吞枣的往肚子里咽。
三天了。
终于有老鼠愿意光顾。
“啧啧啧啧啧。”
女人一连串的啧啧声,让男孩一顿,片刻后他迅速藏住老鼠,身体也如惊弓之鸟般往柴里缩。
方纸却移开目光,噙着笑看向门外。
远处响起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连同一起的还有女人的谩骂:“那小畜生呢!把那晦气的小畜生拖出来扔雪地里,都怪他这个晦气的东西,否则我儿怎么会拜不上九阁,都怪这个畜生!”
“嘭!”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身紫色牡丹菊花裙子的妇人背着雪色立在门口,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像会吃人的影兽。
妇人爬上细纹的美目恶狠狠地看着藏在柴里的少年,像是看见了仇人,一把扯过下人递过来的长鞭,提裙疾步朝着少年抽去。
啪!
啪!
啪!
长鞭如灵蛇在空中啪啪作响,抽的弱柴翻飞,男孩抱着脑袋却从未开口求饶。
求救无用,他也无法自赎。
他自出身起便体弱,在加之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瘦得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迎风一吹便会倒。
门口的下人皆冷漠木然的看着,像是早已习惯。
可偏偏那妇人却疯魔一般,卯足气力一顿发泄:“畜生!晦气的畜生!都怪你!都怪你娘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生出你这个怪物畜生!”
“你怎么不去死……”
方纸挂在房梁上,闲情逸致地翘着二郎腿,脑后束起墨发的红缎带因陈旧而有些褪色,上面银色的咒文却熠熠生辉。
“哎,没想到未来的诡邺帝君,少年时过的竟然是这种……”
这种……狗都不如的生活。
一道声音在方纸脑海中响起。
方纸也认同的点头。
天命石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位姑奶奶的性格,只得时刻提醒。
“如今诡邺帝君还是个孩子,我们直接将他带走,然后悉心调教,让他感受世间温暖,改变未来。”
少年人心性简单,犹如一张白纸,描绘如何,皆由执笔人说了算。
方纸轻哂,不以为然。
那疯魔的妇人早已发泄完毕,此刻少年浑身血迹斑斑,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被人捉着一只腿往外拖。
他就躺在地上,任由自己被拖走,了无生气地像一具行尸走肉。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大概是死寂。
像是门外盖在冰冷雪被下的红梅,无人能替他拂去寒冷的厚雪,只能等待明日大雪消融。
可明日真的会大雪消融吗?
大概不会吧。
否则现在还没有名字的少年,在未来如何会是令三界抱头鼠窜,不见天光的人物。
——不知人名,只称作诡邺帝君。
听闻,诡邺帝君,面如冠玉却性凉薄残忍,不通人性,善杀嗜杀,乃伪善极恶之相。
听闻,诡邺帝君,乃人鬼苟合之孽种,生来便是凶恶的象征。
听闻,这个少年,曾让人间变成炼狱。
系统也因此找到了她。
她活了很多年,忘记过许多事情,可她隐隐约约记得,束发的青绿色绸带上有一个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是什么,她忘记了。
天命石却许诺她这个答案。
思绪再次落回到少年身上时,他已经摊倒在了雪地里。
肩厚的大雪他深陷其中,脸色煞白衬的周身血迹越发像枝头梅花。
紫衣妇人站在廊下,手里揣着一个织金镂花的汤婆子,下人正为她披上貂裘披风。
她眼神愈发怨毒,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方才发泄了一通而有所缓解:“他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吗?让他跪着!”
跪来地上,为他肮脏的身世和晦气,赎罪。
“起来!跪下!跪下!”
一旁的下人听从主母的吩咐,扬起鞭子抽在少年肩头。
少年轻咳一声,干裂的嘴角溅起微弱的血花,呼出的雾气愈发明显。
他强撑着翻身,却在快要爬起来是轰然倒地。
“装什么装!”下人又扬起了鞭子。
少年听着鞭子破开寒风的声音,身子一颤,消瘦见骨形的手指深入雪中握紧,咬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