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的深夜是如此的寂静,寂静地如同暗流,看似表面平静,实则相互交织波涛汹涌。
安素月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子,她站在窗前,屋内的烛台都被打翻在地,地上和帷帐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看着她的背影,安素月小心翼翼上前并轻声呼唤。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窗外单薄的月光照进来,打在面前女子的身上。
安素月感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渐渐放大,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唾沫,可只觉得口干。好奇心驱使着她向前伸出一只手,搭在女子的左肩。此刻,女子才像有了知觉一般,缓缓地挪转僵硬的脖子。
她的头发很长也很黑,此时全部披在身后,遮挡了她的半张脸,当她整个人转过来,安素月直接定在了原地,千万句呼喊在胸腔里翻滚,到了嗓子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再细看面前的女子,脸上布满了刀刻的划痕,有新也有旧,新的还没结痂,旧的还在流脓,新伤旧伤叠加蜿蜒,像爬满了蚯蚓。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无法逃跑,也就是出现木僵的症状。此刻安素月便是如此,她的喉咙叫不出声,无法移动脚步,目光定在女子的脸上无法挪开。
在这对视中,安素月发现面前女子的眉眼与轮廓竟与现在的自己如此相似,她有一种恍然,面前这女子正是素月无疑。
那女子开口,喉咙却好似受到了大火的熏烤般,发出极度难听的声音:“救救我...”
宫宴就快要开始,可侍女们却迟迟叫不醒被困在梦境中的安素月,安素月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被褥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在仓促梳妆之后,安素月忙去往宴会,毕竟这一切都是为她精心安排的。
来到宴会上,安素月看着众人,却只想着昨夜梦中的一幕,当太后兰芷辛向众人公布素月身份时,她也全无心思聆听。
宴会根据每个人的身份进行排座,安素月的席位与兰芷辛最为接近,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斜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眉目冷峻,眼底深幽不可探,一双纤长的手穿过靛蓝色的袖口,只是轻轻握着酒杯,却把酒杯衬得好似一件稀世珍宝。
或许是发觉安素月窥视的目光,兰芷辛悄悄给一旁的婢女一个眼神,婢女当下心领神会,悄然离席,不一时又端着一壶白玉酒回来。兰芷辛当着所有宴席上的人让婢女为素月斟酒,安素月看着酒杯,哪怕知道酒壶里的酒已经被换过,也仍是心惊胆颤。她手接过酒杯,脑海中梦里素月的模样却挥之不去,端着酒杯的手也迟迟没有要饮的动作。
原书中只字几笔写到素月终日陷于悲苦之情,年纪轻轻就散尽意志,最终香消魂断,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却未曾详写她所经受的苦难与非人的折磨,直至安素月梦里亲眼所见,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才发觉此刻即将踏往的路途即是素月的命运。
她惶恐,她不安,高估了自己,自认为可以借着现代人的全局眼光改变结局,低估了眼前的对手。
躲过眼前的一劫,后面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安素月心想,自己如果再不喝下手中的酒,兰芷辛必定会起疑心。
她笑颜抬眸,缓缓道:“谢臣姐。”见素月杯酒入腹,兰芷辛放了放心回应:“你我是自家姐妹,虽身在王朝,哀家亦希望你能在心里视哀家同寻常百姓家的姐姐。”
这话素月本人会不会信没人知道,对于安素月而言,等同于太阳西升东落、河水逆流而上。
兰芷辛微笑着看向素月,继而又道:“哀家知道你不胜酒力,准许你中途离席回后殿休憩。”说罢,便叫一旁的婢女前去搀扶素月。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安素月嘴上答应着退出了前厅,由婢女陪伴着去往后殿,快走到一处宫门时,婢女开始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安素月也觉察到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悄悄观察自己的状态,眼看着就要走到宫门前,瞅准时机便说自己感到身体不适,两眼发昏。
她顺势就要倒在婢女怀中,她赌婢女吃这一计,果不其然她赌赢了。
见安素月意识模糊,扶着她的婢女不但没有惊慌,反而自然地扶着安素月趁着四下无人进了那宫门,待将素月带到一处偏僻的房间后,婢女留下素月一人便回去向兰芷辛复命。
按照兰芷辛原先的计划,此时的素月只留有微弱的清醒,四肢无力失去行动能力,只能静静地任人摆布。回到前厅的婢女眼神示意兰芷辛一切皆已办妥,可以继续进行行动。
觥筹交错,交际宴饮,前厅的王公贵族们沉浸在各自的欢天喜地中。
傅千年无心这虚假的攀附游戏,借故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