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下午的课就走到了尾声。
大概也是怕学生想不开,一不小心吊死在学校他还得负责,于是郑志辉大手一挥,网开一面,说:“九月一号前不用上晚自习。”
这可乐坏了一校的高二生,当然,高三生照常上课。
于是,在隔壁楼一片怨声载道下,校门缓缓打开,整个子固楼响起成片的脚步声,然后人群排山倒海地一拥而下——
理(0)的教室像刮了阵狂风,人在两分钟内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江昼余跟宋夏说了声有事,第三节自习课下半段时就溜没了影。
天色慢慢沉下来,仰眼望去,远方涌起大片的火烧云,连绵不断,染红了半边的天空。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又向上去往无边的天际。
临城一中的暮色总是好看,天色将晚不晚时最为动人,以至于黎煦初看得入迷,连要等的人已经站在身后都没发觉。
“黎妹,叶子呢?”
方泽铭拍了拍她的肩,突然开口,吓了黎煦初一大跳。
她差点爆了句脏,却在话到嘴边时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吓我一跳!”
黎煦初伸手指走廊那端,说:“那里,叶子跟他老爸打电话去了。”
方泽铭“哦”了一声就滴溜溜蹿过去了。
宋夏站在四班教室门口,食指勾着书包带子,在尖端缠了一会儿。
她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半天也没个话能蹦出来,最后还是黎煦初先开的口。
黎煦初问:“夏夏,江昼余不跟我们走吗?”
宋夏闻言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个糖,塞进面前人手里,告诉她:“他说以后晚上都会先走,让我们不用管他。”
“他还说,谢谢你的蛋糕,这是给你的糖。”
黎煦初顺势接过,张开手指一看,脸瞬间苦了。
宋夏注意到她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只是我不喜欢青柠味,丢了又怕辜负别人一片好意——”
听听,言下之意都溢出来了。
宋夏没说什么,从她手里拿回糖,剥开来自己吃了。
周叶这趟电话打得有点久,久到宋夏觉得路灯都该亮起来了,方泽铭才勾着他的脖子迟迟归来。
“怎么了叶子?”
黎煦初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问。
周叶明显不是很爽,咕哝了一句:“家里的破事,麻烦。”
然后他又开口:“对了,我爸给我弟请了个家教,他说怕我弟不乐意,所以找了个年轻的学霸,但又担心水平不够,就想叫夏姐和老方你俩来帮忙把个关,你们有时间没?”
方泽铭闲得很,答应得没犹豫,宋夏则点了点头表示随便。
黎煦初沉默良久,然后抿唇问周叶:“你爸认识我吧?”
“啊?”周叶怔了一下,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她有点儿憋屈:“那我呢?”
“?”
“为什么不让我把关?”
“......”
周叶的表情在那刻异彩纷呈。
您什么成绩心里没点B数吗???
周叶与黎煦初这俩货在文科B班都是下游水平,从小到大车尾吊个没完,被各自爸妈强制报了无数补习班,成绩还是烂得没话说。
周叶他爸天天和黎煦初他爸焦头烂额地讨论他俩成绩,自然知道黎煦初那和小学生无异的学习水平,让她把关怕是要疯。
*
蝉藏在茂密层叠的树叶中长鸣不已,这一年的天还仍然清透高远。
太阳完全沉下地平线后,天色转为青灰与幽蓝的交融,仔细去看,还能窥见群星隐在云层后的微弱亮光,像黑暗寂静原野里亮起的萤火。
巷口总坐着纳凉谈天的耄耋老人,蒲扇慢悠悠地摇;路灯也一盏一盏地沿街亮起来,然后连成一条明亮的长线。
小城市的傍晚常常热闹非凡,万家飘起炊烟,灯火明灭;行人则不紧不慢地穿过树影,踢踏在灰白的人行小道上,步子悠然而轻松;卖艺谋生的人站在街角,吹起悠扬辽远的长笛,笛声随风而去,面前的碗中散着零星几个硬币。
宋夏在他爸还没死的时候学过竖笛,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不过还是能听出这首曲子吹得非常漂亮。
所以她停在街角,附身向那人碗里放了五十元。
吹笛的人停了笛声儿,双手合十朝她咿咿呀呀地道谢。
*
周叶家挺阔,住的是一幢独立小洋楼——当然,他们四人家里条件都很不错,其中方泽铭最为突出,公司产业遍布江南这一整片。
他老子忙得很,天天全国各地飞,他妈则跟许多阔太太一样,一天到晚喝茶搓麻将。方泽铭没人管,所以每天过得自在,时不时就会溜去周叶家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