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地走着,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干,死鱼一样的眼睛,嘴唇干裂,面容灰扑扑的,手臂上滴落着鲜血,他感受不到疼痛,胸腔像被掏空一样,身体被风吹着走向东,走向西,完全没有目标。
而洛夏在之前进屋后怀着欣喜的心情坐在梳妆台前,翻动着箱子,找到两个精致的盒子,把新买的两个玉坠装好,脸上止不住地笑意。然后站在窗前,望向漆黑的夜。她迟迟看不到他,她已经一整天没见到他了,她为他祈福,她为他准备惊喜,此刻她好想见到他。可是屋外亭子下没有一人。他是又出门了吗?还是白天太累了?
她望了又望,实在等不及了,让环儿去外面的打听一下。侍女进屋的时候伴着微微的惊恐,眉头紧蹙。
“小姐,门口的护卫说泉总领今天找了您好几次,下午回府的时候就显得无精打采,不知道是因为累到了还是其他什么事,刚才一个人骑马出去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好像受到了什么致命的打击,整个人神情完全不对劲,而且,手臂还受伤了......”
她战战兢兢地说着,她忧心忡忡地听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来找她,他一定正在遭遇天大的事情。
她立马冲出门,径直走到马厩前,看到地上滴落的鲜血,一阵心痛。她看到以往骑的红马还在圈中,问养马的德叔,然后找了一个护卫让他送自己去河边。凛冽的风吹着她的头发乱飞,她的脸被吹的生疼,跟以前与他骑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马到了河边,林子边,她下来,让来人回去。然后她走向前,看到林子中的他,骑着马斜着身子用手中的剑挑起厚厚的落叶,在空中击中下落的叶子,马儿哀嚎着,他挥舞的剑更快了,叶子落尽,他就在空中胡乱地晃动着,好像有无尽的悲伤将他吞噬了。马叫声响彻树林,他下马在林中不断地挥剑,树叶被他振地唰唰往下落,他全身沾满落叶,像是裹满布的僵尸,像是无情的机器,耗竭所有力气,机械地出击,刺向假象中的敌人。他练了好久好久,她就一直站在树林边看着他,看他嘶吼,看他竭尽力气摊倒在地。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向他,怎么拥抱他,让他愤怒的情绪退潮,把他的心重新缝合,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愿意与他一并面对,她可以被守护,她也可以守护他。她的泪划过脸颊,被风干,再次下滑,她好像能感受他万念俱灰的心,能共振他的痛,她的心被揪起来,很痛很痛。
他终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倚靠着一颗树,拿出笛子吹奏起来。他的左手已经僵硬,他的心已经碎裂,他想他再也无法振作起来,反正生命也就剩余几个时辰,也没有需要牵挂的人和事。他的笛声凄冽而悲惨,爱了、痛了、释然了,他从出生就很少感受过爱,而转瞬即逝的爱将他灼伤,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闭着眼睛,等待死神的来临。
她听着让人心碎的笛声,缓缓走近他。她蹲下来轻轻抱着他,生怕一用力就会将他碰碎。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那里一片死寂,没有炙热的跳动,没有生的希望。
“泉哥哥......泉哥哥,”她的眼泪不住下滑,她的心不住颤抖,“你怎么了,我在这里啊......”
他闭着眼,对于她的出现,没有惊奇或是开心的神情,他的大脑已经做不出任何调节,因为心早已死去。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如果想要吃饱饭,就要卖力干活,后来如果要拿到赏金,就要拼命护镖......所有一切都是等价互换才能得到。”他的声音微弱的像垂死的老人,“不久前,在庭院深处,我邂逅了爱情......在落日下,她对我说爱很简单,就像朝水中投下石子你会看到水波,就像朝山谷高喊你会听到回应......她说生活很简单,就像河边的青草,就像枝上发芽,只要生命在,爱就会永存......但我懵懂无知,未曾明白爱是猛兽,爱是烈日,会伤人,会消逝,有生命终结的时候......”
他干涸的泪落下来,喉结颤动着像窒息的人。
她已经难过地说不出话,她不知道为何他要这样否定爱情,她是如此深沉地爱着他,他感受不到了吗?
“爱不是猛兽,爱是小鹿......她不伤人,她让我们懂得互相爱怜,让我们内心柔然......”她泣不成声地说,“就像落叶,就像水草......生命会更迭,但爱会一直延续......”
“也许是我受到贪婪蛊惑,竟然奢望我们会有结局......”他紧闭双眼,绝望的表情扭曲了面容。“自古从来都有门第之分,我怎么会忘了呢......也许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们?我们?”“你是说......”
洛夏从悲伤的情绪中快速抽离,他是说她跟他在一起,是别人有意拆散他们还是他误会?他想到父亲这几日忙于事物无暇她的事,况且那人来府上才一天除了门口守卫没几人知道他的存在,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他俩单独相处一天而误会了?她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是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