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拼了命地向前跑,虽然没有方向,但是一直跑,最终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终于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趴下,嘶叫着,喘着粗气,嘴里吐着泡沫。而此时鞍然像是泄了气的假人,突然身体摊倒,滑下马背摔在地上。洛夏拖着受伤的身子下马,扶起鞍然的身体,看到他面色苍白,浑身冰冷,奄奄一息的神情,他的身上满是伤痕,右下腹伤口渗着血,她扶着他后背的手也满是鲜血。“泉哥哥,泉哥哥,”她微弱地叫着他,颤抖地手不知道该怎么触碰他满目疮痍的躯体,“你的手好冰,泉哥哥,你不要死啊......”她开始不受控制地落泪,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皮动了一下,想要极力睁开眼睛,呼吸声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缓缓伸起右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在半空中重重落下。
她使劲叫着他,再没有回应,呈现出死亡的宁静。她的泪凝固在眼眶,声音哽在喉咙,她抱着他,抬头看着四周无望的黑夜,快要被绝望吞噬。
她在黑暗中战栗着,然后隐隐听到马蹄声,先是一惊,然后仔细辨别着确定不是追杀的人群,然后跑到马路中间看到越来越近的马车,像是看到黎明的曙光,挥着手想要拦住马车。也许因为黑夜没有看到她的原因,也许怕被打劫故意加快步伐冲过去,亦或是被人追赶着不能耽误片刻,总之这马车没有停留,唰地一下就从她的身边穿过,无视她的呼喊,很快消失在另一个黑夜中。
她被疾驰的马车晃倒在地,生的希望随着远去的马蹄声悄然溜走,她坐在地上无助地痛哭,为自己的无能懊悔,为迷茫的未来担忧。
痛哭过后,她回到他的身旁,他的眼睛紧闭,呼吸微弱,她跪下扯着裙边的布为他包扎腹部伤口。
黑暗中月光缓缓透出来,为夜晚需要光的人照亮方向。洛夏抱着鞍然,看着濒死的人,旁边快要瘫死的老马,脑中闪现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受伤的长兄,混乱的打斗,惨烈的厮杀,眼底的怯懦逐渐褪去,眼睛盯着旁边被照亮的大道。她不能被恐惧和无助打败,她必须立刻振作起来。她把鞍然缓缓放下,干裂的嘴唇碰到冰凉的皮肤,轻吻他的额,抚摸他枯槁的脸,然后拔出他腰间的剑,带血的剑,在月光下透着寒光的剑。她站在道路中间,紧紧握着剑,眼睛看着远处,就像斗牛士随时准备迎接冲过来的公牛。
她以同一种姿势站立,意志力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打算放过眼前的任何机会,冷风吹着,她感到一阵眩晕。这时,又一辆马车映入她的眼帘!她像溺水的人看到了生的稻草,挥动着双臂大喊停车,停车,手上的剑在空中划啊划,泛着明晃晃的光。
马车从缓缓的矮坡驶下来,飞奔着,车后扬起厚厚的土。但凡能在夜间赶路的人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焦急的心化作急促的挥鞭声,虽然夜色暗淡但没有障碍,所以一路飞驰,可以比白天同样时间多跑很多路。所以他们毫无征兆,大晚上在马车前方出现一个挥剑拦截的人,车夫手上的鞭子刚落在马身上,又不得不立马回拉马绳,飞奔的马一下子停不住步伐,靠着惯性向前冲去。洛夏没有想到躲闪,被拦腰撞倒,飞了出去。
马儿嘶叫一声,车身剧烈晃动着停下来。老马夫惊慌地下车打探,当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浑身带血的女子,赶紧回去报告车内的主人。这时下来一对夫妇,女人看起来虽然舟车劳顿但却极其在意着装,因为即使是因为匆忙的事赶车,在夜间的车厢里,脸上仍然画着脂粉,虽然已不再年轻,但衣着仍然艳丽,可是你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粗糙的劣质品,红□□干巴巴地浮在脸上,没有过渡和柔和的光泽。而虽然举止显得娇柔下车需要男人扶着,但内心镇静,极具有判断力和话语权,因为旁边的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不时看着妇人,好似事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他俩上前看着地上的洛夏一副垂死的模样,踢踢她脚,问还活着吗。
洛夏像是徜徉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黑暗静谧,感觉双腿下沉,身子却轻飘飘的,意识逐渐模糊,可是似乎又能感到有一束光,强直地照射她的眼睛。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三个恍惚的身影飘动着,意识在崩塌的边缘,艰难地开口说着“救救...救救我...们...”她的眼睛看向他的地方,躯体已经完全失灵,然后她就彻底沉入水底,昏睡过去。
中年夫妇咕哝了一会儿,她仔细端详着洛夏,然后由女人做主,让马夫扶着洛夏上车。她个子不矮,但身子骨却轻飘飘的,上了年纪的老夫可以轻易搬动她。她像一具尸体一样被抬走,从肩膀上转移到车厢内,然后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在车内摇晃滚动。而鞍然蜷缩在老马身旁,月光像是故意绕过他们,暗夜中寻不见人的踪迹,没有活人的气息,被遗留在恐怖的黑暗中。
此时车上的四人中有两人沉睡着,有两人被迫打断睡意端坐着。那对夫妇看着洛夏,没有立即施救,也许他们也没有救人的经验和能力,要不然车上的女儿也不会病的如此之重让他们连夜赶路。她盯着洛夏,心中盘算着,好像救了她就能得到超值的回报,因而显得这是一场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