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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会子,甚觉乏力。钱禾就近寻块柳下青石,坐下歇脚。
一艘艘的游船缓缓滑过水面。涟漪轻荡,野鸭在水洼中啄食,紫色小花随波摇曳。
钱禾看着,心绪渐平。
陶珊正在热头上,劝是劝不住的。不如去寻铁万,警告他,不准欺负陶珊。
可铁万那张冷脸……钱禾想着,赶紧抖落肩膀,一面攥拳给自己打气:“怕他作甚!”
忽然,丝竹弦乐声起,婉婉悠悠,缠绵亦欢喜。
钱禾耳朵一动,抬目循声望去。
一艘画舫迎面驶来,舱门张彩,门外排着数个伶人,鸣管抚弦。
弦声扣心,钱禾听着,不觉就念起了王睿。
“睿哥哥,咱们年年都来登高,好么?”豆蔻少女,手拿花糕,满眼期待,望向面前的白衣少年,他身后是漫山红叶。
少年笑笑,轻轻点头。
这时,画舫徐徐驶过钱禾眼前。船舱里坐着一对锦衣男女,两人耳鬓厮磨,言笑晏晏。
钱禾刚要移目回避,不妨那男子笑着抬头,容颜毕现,钱禾登时愣住,睿哥哥!
她眨了眨眼,还要细看,那男子却已俯身,替身侧佳人递盏。
“不是睿哥哥,他远在河州,对,对!”钱禾望着画舫,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太想念他,这才出现幻觉,认错人。”
突然,一声急呼在她身后响起。
“小姐!”
钱禾回头,见青桃满面惊慌地朝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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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人呼,声喧,影乱。
几十个赤膊莽汉,跳上骡车,把正在搬卸青白条石的孙立等人胡乱推开。
“不准卸!”为首的莽汉扬起手中铁鞭,“谁再卸,老子打断他手!”随着这声吼叫,他胸前的刺青虎头,血口大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
孙立愤怒:“这是给府衙的,你凭什么不让卸!”
“就凭老子不乐意!”那莽汉说着,挥鞭就要抽打孙立,却被一个男人喝止。
“虎子,且慢!”
那男人身穿道袍,头戴万字巾,油光满面,大腹便便。
孙立认得,高文霄,京城石材行的老大,人人尊称一声“高员外”。
高文霄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扫了孙立他们一眼,笑着对竹棚下的四个瑟缩差吏道:“劳烦差爷,请主事的大人说话。”
片时,一位官人被请至。
众人瞧着那官人,惊呼道:“池状元!怎么是他!”
有明白人赶紧解释:“他不是在工部观政么,顺天府修桥,那是要工部监理的。有身份的大人谁来这儿跟石头交道啊,可不就得他来!谁让他放着好好的驸马爷不当,得罪当今圣上呢!”
议论间,池舟已走进人群,在竹棚前立定。他唐巾皂靴,一身绿袍,腰束乌角带,日光下,挺拔如松。
池舟抬眼,目光过处,声噤息默。
“怎么回事?”池舟问差吏。
差吏们嗫嚅,一脸懵然且惶恐,不知如何讲说。
高文霄道:“池大人,请容高某回话。”说着向池舟行了个揖礼。
池舟看他一眼:“可是高员外?”
“大人慧眼。”高文霄毫不谦让,坦然应道。
“你说。”
“大人,高某是个商人,从来都是直言不讳。”高文霄指着竹棚外码放的一堆条石道,“这些条石用不得,还请退回,另行采买。”
“为何?”池舟问道。
“府衙采买,例来都要规避官家亲属,官不与民争利也。可这些条石,都是出自钱家商队,确切的说,是大人宝眷的商队,难道不该退回吗?”
闻言,池舟一怔,供石文契上明明写的是“孙立”二字,这是怎么回事?
池舟看向条石堆旁的孙立,对方飞快地别开眼睛,面带惶愧,不自觉地后退,似乎想躲到郭老爹等人身后。
今早验看文契时,见池舟在侧,孙立大惊,唯恐被识破,及至发现池舟不认识自己,更不知商队的真正东家,这才放心卸石,谁知半道来了个高文霄。
一目了然。池舟睫羽微颤,还真是她的商队。
“大人,成例不可废,请替我等布衣做主。”高文霄道。
池舟看着他,刚要说什么,就见围观人群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倩影出现在眼前。
“你们是谁?凭什么不让卸石?下来!”钱禾对骡车上的莽夫们道。她一路疾奔,气喘息急,这句话说得有些裂嗓子。
虎子手转铁鞭,向她迈进一步,笑道:“钱小姐,哦,不,是池夫人,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仗着夫君……”
“放肆。”池舟喝道。
“住口。”钱禾喊道。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