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枋头城的县衙书房里,高欢的次子高洋正在灯火下看书。
来枋头“督战”并非出自高洋本愿,其实这些不过是高澄挖的一个大坑罢了!
对于高洋来说,守住枋头是应该的。
毕竟这里是黄河北岸的重镇,无论是从邺城出兵攻河南,还是从黄河对岸渡河攻邺城,这里都是唯一的桥头堡。
不仅如此,枋头城的城防非常有特点,而且是相对严密的,成体系的。某种程度上说,它其实比邺城更难攻打!弱只是弱在枋头城主体面积不够大而已。
枋头的外围是河网纵横的水系,周边还有三个呈三角形分布的屯粮屯兵点,互为犄角可以支援。并且南面还有一条河道直通黄河,方便运粮运兵。
要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不管是哪支军队,找路都要找半天,更别提什么奇袭了。
这些屯兵点屯粮点,与枋头城,都是水路陆路可通。靠近邺城方向有一条大路连通,所有陆上的小路都会汇聚到这里。
守住了这里,就守住了枋头到邺城的通道,也是扼住了进入枋头城的陆路通道。
整体布置,几乎无懈可击!
枋头城唯一的破绽在城北,涨水时为堤坝,用小船方便渗透,但不适合大规模攻城。冬天这里又完全结冰,冰面离堤坝距离较矮,便是枋头城的防守缺口所在。
只要派一队兵马日夜巡视城北的堤坝就行了。毕竟,刘益守的人马不可能从北面而来。
不仅如此,如今更是有李元忠残部退守枋头,负责外围三个屯粮点的安全。
这种情况下,高洋只要不乱来,每日在城里混日子就行了,混到离任就是大功一件。所以枋头安然无恙,都是理所应当的。
反之,若是枋头城出事了,便会让高欢和他麾下重臣们觉得高洋很无能,连离邺城近在迟尺的枋头都守不住,将来如何堪当大任?
特别是惊闻刘益守已经攻克洛阳,根据从前白袍军北伐的“经验”来看,要稳定洛阳那边的局面也得一段时间,刘益守根本暂时无暇北顾。
因此现在放一头猪在枋头指挥,都是稳稳当当的。
要是这样都守不住枋头,那说实话,邺城大概也守不住了,高欢大军还是直接退到冀州的信都为好,以后当个河北王也未必不能混口饭吃。
高澄打着“我都是为你好,给你机会历练”的名义给高洋挖坑,这种阳谋高洋根本无法拒绝。不得不说,帝王之家的斗争,从孩童时代就已经开始了,其惨烈程度并不亚于成人的争斗。
面对高澄的挤压,高洋只能照单全收,并且在重压之下谋取出路。
正在这时,一个文人打扮的年轻人推开书房门,不疾不徐的对高洋双手拢袖行礼,低声说道:“二公子,城外南面粮仓起火,守军颇有死伤。”
高洋勐然起身,瞠目欲裂。
这位文士叫赵彦深,正如高澄有唐邕辅左一样,高洋身边也是有年轻谋士帮忙出谋划策的。高欢对此都是默许的态度。
“随我去调兵!”
高洋抓起桌桉上的虎符,刚刚迈出步子,却见赵彦深死死拉着自己的衣袖。
“二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枋头城内本身就有粮仓,二公子现在随在下去城墙上巡视一番即可,调兵就不必了。”
赵彦深澹然说道。
高洋听出点味道来了,也冷静下来,冷冷的盯着赵彦深询问道:“此话何解?”
“二公子会来枋头,都是世子故意针对。此刻二公子应该要藏拙,不必出什么风头。让世子认为二公子愚钝无能,并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现在夜黑风高,带兵出城风险极大。
赢了也不过是让世子察觉二公子有带兵之能,未来更加针对麻烦不断。若是输了,只怕高王也很难原谅二公子胡来。
枋头于邺城意义重大,只要枋头城还在,邺城便稳如泰山。城外那些粮秣,丢了便丢了吧。事已至此无法挽救。
此败于魏国或有大碍,于二公子却是无大碍的。”
赵彦深双手拢袖,深深一拜。
“那便随我去城头看看吧。”
高洋将虎符放入桌桉的抽屉里,语气柔和了许多。
二人来到城头,正好看到城外有两处地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呼喊声惨叫声在夜空中若隐若现。高洋面沉如水,双手握拳,看上去气愤到了极点。
三处粮仓,已经有两被焚烧,这次敌军来枋头,看起来目的明确,而且熟悉地形。
看来对方并非泛泛之辈啊!
高洋虽然还年幼,心思却很深沉,看着城外的火光居然一言不发。
“二公子,另外一处屯粮点也失火了,不过这里看不到,要去东面的城墙上看。”
一个亲兵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小声说道。高洋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闲杂人等都退下,只剩下赵彦深一人。
这波敌人就是冲着城外三个粮仓来的,根本就不派一兵一卒攻城,显然超乎了一般的常理。
“彦深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能回答我么?”
高洋抱起双臂,眺望远方熊熊燃烧的火光,似乎已经接受了屈辱又莫名其妙的惨败。
“二公子请讲。”
赵彦深弯腰一拜说道。
“三个屯粮点,分别位于三个间隔很远的位置。无论对方主将是谁,恐怕也无法在匆忙之中找到三处位置并精准放火吧?
是枋头军中出了奸细么?为何我感觉敌军就像是在自家地盘放火一样呢?”
枋头城外的粮仓疏于防范是有原因的,一直在屯粮,所以不能设太多阻拦河道的障碍物是一方面,认为刘益守不会这么快突袭枋头则是另一方面。
这里地形复杂,没来过的人怎么可能把三个屯兵点都一网打尽呢?显然是有人私通梁军,以为引导啊!
其中